“或是咱们上辈子欠了哥哥的,哥哥要这么讨回来呢……”宝钗嘤嘤哭泣,惨笑道:“不过,上辈子也总有欠了我的,看我不去连本带利的讨将回来!”薛王氏搂女儿在怀,不觉点头道:“恩,这才是薛家女儿的气势!”
母女两个自去计议,原定的三日后启程,最迟一月便可以抵达燕京。谁知道忽然来了个大理段公子口口声声要拜见薛小姐,弄的宝钗好不尴尬。如今不比在西湖边上的竹里馆,不必计较街坊邻居还有下人们的眼光议论,众目睽睽之下何以笼络人心?
更何况,薛蟠向来视妹妹若九天玄女娘娘下凡般的冰清玉洁。不得已,宝钗任凭那段公子纠缠了月余才瞒过薛蟠与家下人等处理了此事。
这也不足为外人道哉,只是疏忽竟是一年又过,匆匆间春节来到。三催四请的,宝钗竟然由着薛蟠在路上游山玩水胡作非为。好好的一个新春佳节都成了在外面度过。桃花红柳丝长,终于又是艳阳高照春风拂面。
燕京外绿意莹然,处处莺莺燕燕翠翠红红,水暖了野鸭的肚腹,柳丝长的早忘了败絮飘扬的怅然。渡口,贾家的族长贾珍率领了家下人等浩浩荡荡的来接。车马铺展开来,直延续了一里多地。少顷,满城皆知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来了!
按说,燕京乃是帝都,什么样富贵人家没有见过,自不必如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议论这些。然而,这其中是颇有些缘故的。人皆知大秦皇族崇尚节俭,因此秦氏一脉大抵不弄这些排场,而不得不讲究依仗的皇上皇后又是极少出宫的。再者便是那五大郡王府,却又是:东平王府低调的很,除却出了个皇后娘将竟是人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各有贵妃娘娘在宫中的水氏与木氏人丁也不多,南安火家与中兴土家,则干脆已然隐居,更不是那显山露水的人家。
继而便是八公六侯了,偏偏这四大家族中贾家独占两公,史家乃是侯爷府,王家如今位高权重,薛家亦是江南的财主,传言说富甲天下!又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芳名远播,着实令那些好事之人惦记!
更无论薛家此次上京,竟似乎是将所有家当搬来一般。听说先期已经运来六大船的箱笼东西。如今随船而来的人虽不多,仅仅十来口,到底也是隆重了。
薛王氏搂了女儿坐的是王夫人出门用的藏红色轿子,典雅威仪。朦朦胧胧的轿帘外,隐约可以听见人们的闲话。宝钗微微皱眉,不咸不淡的望一眼母亲,“母亲是不是把阵势摆的太大了?”
“还不是为了女儿你的声名,江南名媛,第一美人儿,又是国公府的亲眷,如何能轻慢了?”薛王氏满足的闭上眼睛,仰脸傲然道:“你姨娘这是有用意的!”
薛宝钗冷冷一笑,飘忽的眼神望着窗外,忽而调皮的笑道:“怕是别有用心吧!”
“你这丫头!”忽然见向来沉稳的宝钗如此调皮的一笑,薛王氏不禁心花怒放的轻点女儿额头。“什么叫别有用心,你姨娘还不是惦记着你和宝玉的事儿!”
说着,便细细看着女儿胸前挂着的金锁。轻轻托在手心,含笑念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钗儿啊,谁都是看自己家的孩子是个宝,你怎么会听凭你姨娘信上的一些话,就认定了宝玉呢?”
白皙的面庞顿时变色,微微泛青,似乎是压制了片刻才道:“母亲差矣,别的不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钗儿自认是人中龙凤,自然是不甘心仅仅做个大家媳妇的。可是,哥哥闯了那么多祸出来,若是钗儿不服软,不顺了贾姨娘的安排,帮着姨娘做事,如何能摆平哥哥的官司?”
说来说去,竟还是为了薛蟠招惹的麻烦!
薛王氏最是惧怕这一双儿女的,薛蟠吃酒**,说不上无恶不作却也是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将好端端的家业败尽。女儿从前极其听话,为了薛家家业抛头露面的竟然变了性子。虽是还较为省心,却决不再是从前单纯可爱的女儿。
尤其是从江南甄家拜访过后,竟然得了见不得人的相思病。弄的她做母亲的也决口不敢提及,反而事事害怕,母女之间的亲密无间荡然无存。如今,提起捏造的金玉良缘也不敢明言,生怕她想起什么真珠假珠的流言……
荡悠悠,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上了宁荣街。行人渐少,也都是宁荣两府里出来办差的人,见是金陵的姨太太,皆是规规矩矩的垂手侍立。
长长的队伍,除去走步声与衣衫的窸窸窣窣之声,竟然是鸦雀无声了。家教严厉的贾府,果然是不容平常人家。
大门向来是男客出入的门第,走不得女客。贾珍前面引领,将薛王氏与宝钗薛蟠带到角门处。轻下轿,一叠声的便是薛王氏与贾王氏的抱头痛哭,哭完了就是笑。两个中年妇人皆是一般的年纪,一般的半旧的衣衫,相拥而泣,着实令人感伤。
“妹妹,你可来了!”贾王氏泣不成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看着宝钗道:“这就是钗儿么?”
一身大红色的披风,里面穿着绣了牡丹的大粉色裙子,一看便是个容貌美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的姑娘。浅浅一笑,梨涡漾开,正如从唐时古画上走下来的美人一般,端庄大方的行了礼,话音含一丝羞怯,“宝钗见过姨娘!”
贾王氏乃是这府里的二太太,宫中元妃娘娘的生身母亲,从小生长王家,又在贾府浸染了多年,什么样女子不曾见过,却是十分中意这宝钗。那沉稳中婀娜,比黛玉的多愁善感强过多少,那温柔美丽,比东府里秦氏的风流纤巧端庄多少!
不自觉的一番对比,打量到她胸前的金锁,霎时更加欢喜。挽起薛王氏与宝钗,吩咐道:“珍儿带了蟠儿去见你叔叔,妹妹,钗儿,快随我来!只怕,这会子老太太都等不及了!”
将贾姨娘王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觉温顺的低头前行。细碎的步子小心翼翼,笑意却是怡然自得。
荣喜堂的正房前面,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竟是有些步履蹒跚,左右各有一个小丫鬟服侍了。个个都是红色的小袄,蓝色的裤子,梳着伶俐的发髻,在前面垂下两条辫子。一个圆圆的脸庞笑颜如花,一个尖尖下巴玲珑剔透,那气度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看着还精神。
“亲家,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老太太快走几步,上前拉住了薛王氏,又拉住了宝钗,不住的颔首而笑:“多年不见,亲家比从前更好看了。还有这丫头,透灵灵的比我们家那四个丫头都好看!”
说着,熙凤已经领了人将两个蒲团放在地上,薛王氏当即领着宝钗给老太太行了大礼。慌的老太太忙亲自搀扶起了薛王氏,熙凤更是满面堆笑的搀起了宝钗,表姊妹两个低声说笑两句。
宝钗不动声色的看去,从前大舅舅家庶出的大姐姐如今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只见她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带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鱼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众姊妹都是安安静静跟在老太太身后,独独她大大喇喇的在前面有说有笑。这样子,倒是和小时候见过的那个爱说爱笑泼辣的表姐一般模样。
却不能和她多言,只浅浅笑着不肯多说。无声无息的悄悄瞧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面若春花的美少年。
瞧他是: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生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只是却隐隐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想来定然是那贾宝玉了!如此稍一怔神,竟然不曾发觉那美少年也是认真的望着自己。迎上自己的目光,却又低头和身边的纤弱女孩儿说笑几句,便拉了那女孩儿笑着走来。
看样子,那女孩儿便是不招姨娘待见的林黛玉了。但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难怪贾姨娘不喜欢她,这人若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必然要遭人嫉妒的!
“宝玉,快来,见过你宝姐姐!”察觉宝黛钗三人的互相打量,老太太笑眯眯的眼睛看向宝玉,便有熙凤早见风使舵的过后面将宝玉推过去。
不经意见,抓着黛玉的手滑落,只是新来的姐姐才眼前,也不好去追寻。便嬉笑着和宝钗见了礼,那端庄的美人儿宝钗竟然不喜欢理会宝玉一般,垂首不语,倒弄的宝玉以为自己是个浊物而神伤。
“玉儿,来!”老太太拉过黛玉在手里,向薛王氏笑道:“这是我那外孙女玉儿,可怜见的孩子生的这么瘦弱,不比宝钗壮实。从前看我家四个丫头,最是玉儿好的,如今一见宝钗竟是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可不立即就给人比下去了!”
“壮实?”宝钗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理会后面的话。忙笑着拉住黛玉道:“妹妹这样清雅脱俗的,定然是个才思清明品格高雅的,真真是叫人看着不由得欢喜!妹妹们,咱们去说说话吧?”
那圆圆的眸子好看异常,灼灼绽放光华。黛玉不觉失神,看一眼没给宝钗邀请的宝玉,十分失落的模样,不觉点头一笑。
自然去碧纱窗里说话,宝玉悄没声息的也跟了去不提。姊妹几个叙过年纪,竟是以宝钗为首,迎春为次,再者宝玉,然后黛玉、探春、惜春。
宝钗笑道:“从前在家里常常抱怨没有妹妹和弟弟,如今可好了,竟多了这么多的伴儿!”
惜春从小与人不同,性子冷的非常。不觉也是插话道:“宝姐姐,可是从此后就住在咱们家了?”
宝钗低头轻笑,眼眸早已经看到宝玉的焦急神色,不慌不忙道:“我们家在燕京倒是有宅子的,只是不知道我母亲会如何安排。纵然不是住在这里,咱们日后皆在京中,不说日日的在一处,时常的聚在一起倒也容易。”
抬眸巡视,瞧见这小小的女儿闺房,竟放着个光华灿烂的琉璃瓶,隐隐透出红色的雾气。宝钗柔柔一笑,“林妹妹,你那琉璃瓶中放的是什么?”
众人都是瞩目,瞧过去:那琉璃瓶虽是稀奇,却也不算稀世珍品,比不得宽大的琉璃屏风。只是不但瓶口隐隐约约冒着淡红色的雾气,香气飘渺而出。透亮的瓶体也能看到红色的烟霞悠悠荡荡,不知是何物所发出的光华。
淡青色的裙子更显柔弱,袅袅起身亲自捧来琉璃瓶。
宝钗轻笑:“林妹妹何必亲自取,让姐姐们去拿也就是了……”
紫鹃巧笑嫣然,向众美笑道:“姑娘们不知道,我们姑娘可宝贝着那个瓶子了。别说是我们去取,就是我们摸一摸都了不得呢!”
众人诧异的看着归坐的黛玉,素手轻抚瓶口,有泪潸然坠入。也不知那东西是何珍贵的物件,竟然这样动情?
皆是好奇的探头过来,却只见一片红色烟雾。宝玉恍然大悟般拍着手叫道:“林妹妹,可是绛珠?”
黛玉无声的点点头,心里一酸,眼角发涩,滚滚的泪水浇灌进去。
探春盈盈笑道:“林姐姐,这莫非是姐姐才来时二哥哥找到的那颗珠子?”
默默点头,黛玉不觉笑道:“瞧我,每每看到这珠子总是忍不住的落泪。叫宝姐姐见笑了!只是不知,这珠子今日因何会放出光华?”
“因缘际会吧,妹妹何须日日落泪,叫外人瞧了去也不好……”抽出一方素雅的娟帕,宝钗温柔的为黛玉抹去泪花,柔声道:“依姐姐之见,妹妹怕是和珠子有缘分呢!只是,看到它便伤怀又对身子不好,不如把它交给姐姐吧?”
“这……”那绛珠可与水溶所说的绛珠有无关系还是不知,如何能随意的送人呢!“姐姐好意,黛玉心领了。只是,那珠子好歹是宝二哥哥送给黛玉的见面礼,还是留着的好,也免得辜负了宝二哥哥的美意。宝姐姐才来,便让宝姐姐费心,真是惭愧!”
白皙的脸庞略带些讪讪,若无其事的一笑。轻轻捉住黛玉捧着琉璃瓶的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道:“怪不得林妹妹这么宝贝着它,原来不知是这么神奇的染红了琉璃瓶,更是宝兄弟送的呢!”
酸意流转,牵绊的宝玉黛玉目光相视,各自慌忙轻悠悠的飘开了。
脸色泛起红晕,轻轻埋头,将薄薄的娟帕不住的擦拭琉璃瓶。一时之间,三春也是尴尬。
宝黛亲密无间,大家自是知道,却也不过是兄妹之情。此时,看他两个,一个是粉面含羞,一个是玉面泛红,一个是沉默不语,一个是低头绞帕,一个是心事重重,一个是私语无限,一个是含情脉脉,一个是曲意相待!
“呦,这雅雀无声的,怎么都在这儿了?”一串清脆的笑声忽然响在耳际。众人皆是抬眉相望,果然便是那泼皮的猴儿琏二嫂子来了。
宝钗缓缓的起身,咬唇含羞,好一幅娇中带怯的小姐模样儿。盈盈施礼,轻道:“宝钗见过琏二嫂子!”
熙凤也不客气,上前拉住了宝钗,哈哈一笑,“瞧瞧,方才也顾不得细看,真个是仙女下凡的。宝玉,看我这妹妹,和你那妹妹比如何?”
丹凤眼一挑,目光是满含笑意的望向黛玉。
“琏二嫂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是他的!”黛玉愠怒的转过身,不去看她。委屈的泪在眼眶里一转,终究是忍住了。
“我问宝玉的妹妹,这儿宝玉妹妹多了,怎么偏偏就是林妹妹你来认的?”熙凤坏坏的上前扳过黛玉的身子,满头的金银亮晶晶光彩彩的晃眼。
俏嘴一撅,鼻子哼出一口冷气,别过头去,“你当我是好哄的,你就欺负我!方才明明和宝玉说话,却看着我,如何不是有意在拿我打趣儿?”
探春轻笑道:“琏二嫂子还是说说可有什么正事儿吧,你这张嘴可是说不过林姐姐的!”
“该打该打!我竟是忘了正事!”熙凤颇为自责的以手掌抚脸,懊恼的一手牵起宝钗道:“好妹妹,你才来了,做姐姐的也没什么礼儿。只有老祖宗和太太安排了梨香院给姨妈和妹妹,方才姐姐已经领着丫头婆子们收拾了出来,妹妹随我去看看可喜欢?”
不由分说便拉着宝钗与黛玉向外走,回身将琉璃瓶递给紫鹃,紫鹃便轻手放回了原位。宝玉红着脸跟着众人后面,目光迷离的看着前行的熙凤与宝钗黛玉,路走的也歪歪斜斜。袭人自在外间做针线,见了这情态不觉一阵慌乱,意绵绵脸色竟然发烫。
自此,薛姨妈母女便在梨香院住下了,各姊妹倒也是相安无事。每日里仍旧是跟着李纨做些针织女工,空余便是聚在一起读书习字弹琴下棋赋诗作画,日子过的平静如水。
只是,那薛宝钗甚是会笼络人心。同为贾府客居之人,下人们自然便把黛玉与她放在一起相较,高低悬殊渐渐明显。老太太虽是疼黛玉疼的厉害,却盖不住王夫人当家,还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受人尊敬。加之所谓的金玉良缘之说,黛玉原本宁静的心,竟然渐渐起了不平之意,深陷其中。
展眼便要到五月,皇上册封大辽公主为贵妃的典礼在即。却谁知东府里的小蓉媳妇竟是病体沉疴,渐渐厉害起来。
这一日,宝钗早早便来叫宝玉和黛玉一同去东府拜访。那宝玉竟然十分欢喜的同意了不提,还代黛玉也应下了。黛玉气他私自代替她拿主意,心中烦恼不觉就耍起了小性子,称病不去。
宝玉看着黛玉病怏怏的样子,本欲不去,奈何有不忍驳了宝钗的面子。便也有意要气气黛玉,愤愤的唤晴雯为自己更衣,可恨那死蹄子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唯有最是贴心的袭人任劳任怨的伺候在跟前。
轻轻攥住袭人的手,宝玉竟是落下泪来,“袭人姐姐,只有你最是个好的。”
“林姑娘又给二爷气受了?”温柔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宝玉,长叹一声,“这林姑娘也是,从前也不是这样的。自从宝姑娘来了,这才百十来天,竟像是换了个人,动不动就生气撒娇,当咱们都是她的出气筒么!”
为袭人不着边际的话,不觉便有怒气在胸中游走,硬是强压了下去。宝玉回头握住袭人的双手,黯然道:“不许这么说!好袭人姐姐,林妹妹不比宝姐姐有母亲在跟前护着,自然是觉得和我亲近,事事要依靠我的。你以后该替我多多照顾着林妹妹才是,凡是紫鹃有想不到,你都替她想着点儿!”
狠狠的点点头,笑颜如花,拿起篦子再为宝玉梳头。以免喃喃道:“从今后,我时常去看望林姑娘也就是了。二爷只管放心……”
轻叩门窗,“宝玉,你可好了?”
“唉,宝姑娘,这就好!”袭人迅速将碧玉冠给宝玉戴好了,检查仔细,扶着宝玉送出来。“宝姑娘!”
宝钗上下打量一番,颇为赞许这身打扮。笑的娇媚可爱,一向主婢分明的她竟出人意料的牵起袭人的手笑道:“林妹妹不去,可有谁能操心到宝玉的事儿,还是姑娘随着宝玉去吧!”
莫非黛玉竟是宝玉的贴身丫鬟么?可恨宝钗柔声道来,气头上的宝玉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褒贬之意。想起袭人素日里的温存和顺,也就笑着答应了。
宁国府里,竟是宝钗头次来,说说笑笑,好不欣赏这里的奢华排场。早听闻这小蓉媳妇备受老太太的青睐,今儿也算是见识了。
只是怪了,秦氏送宝玉去歇息,回来时竟然精神颇为恍惚,令人起疑!宝钗暗自忖度:那秦氏竟然也不避嫌的要宝玉住在她自己的房里!这也太奇了,哪里有做媳妇的在婆家还有自己的闺房?
推说头昏,宝钗领了莺儿宁府漫步。处处花重锦宫,绿树成荫,热的人汗津津的。午时风淡而太阳之毒气旺盛,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便走到了会芳园中的一处小小院落。但见两对猫儿爬在日头下,一只狗儿卧在花荫下,四个小丫头歪三扭四的靠着墙睡着了。
不觉嗤笑出声,回头示意莺儿进去。青苔碧草,庭院中又有一池芙蓉,红的白的开的正艳。水中不知多少条鲜活的大金鱼恣意游乐,看得莺儿竟然童心大发,爬在池边捉鱼。
宝钗也不唤她,随意的走在长廊中,细细查看这小庭院中的格局。眼中看心中想,会芳园里这所小院从面看不起眼,然而这内中的布局端正不说,屋子的高度用料也十分讲究,竟不是王公之家能够达到的,分明竟是皇家的规范!越是走下去,心中的疑惑越重,心里隐隐有些雀跃……
美丽高贵好似牡丹的圆脸上笑意浓浓,随心所欲的竟是走到了主房的门口,不期竟然忽地听到一串的嘤咛之声。断断续续,却十分销魂,那动情的吟哦,欢快又令人迷情。不觉站住,听着听着便已然香汗淋漓,脑海深处霎时回忆起给那甄珠揽在怀中的羞怯。
“二爷,你真好……”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柔的能融化了三九的寒冰。那样柔美,熟悉中却是猜不出是谁敢在这青天白日里才秦氏的房间里……大行淫事……
“是么?这梦中仙子所授的仙方还真是管用,竟比梦里和那可卿仙子的雨云还要美妙!”男子之音一旦响起,不吝于一声惊雷在宝钗耳边炸响!分明竟是年未弱冠的宝玉无疑,却听他又说道:“好姐姐,我们从此后天天如此可好,我要日日的这么舒服,这么……”
喁喁私语也不知说些什么,继而便是比方才还要热烈的欢愉之音,听的宝钗面红耳赤浑身无力。惊恐的竟是挪不动脚步,软软的靠着廊柱坐在栏杆上,烦躁的捏着娟帕擦拭额头。
隐隐听得宝玉仿佛说道:“怪不得这屋里全是些武则天的宝镜、赵飞燕的金盘、掷伤杨贵妃的木瓜、寿昌公主的卧榻、同昌公主的珠帐。我还当她不知这些女子都是传下艳名的,原来小蓉媳妇却是个这么会享受云雨之乐的妙人儿……”
“二爷!二爷!”女子祈求之音中还全是欢欣,似是极其渴了一般哑哑的甚是低迷。“二爷,不要想着小蓉奶奶了,是袭人不如方才好了嘛!”
青天白日,勾引比自己小着好几岁的主子,还这般撒娇撒痴,着实可恨!
“我总是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这回你可信了!”男子正正经经的说着,像是思索了片刻,“袭人姐姐这般温柔和顺的自不必说,像那些凶狠残忍的管家奶奶们莫非也有这样的时候……哎呀,是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要和男子做云雨之事?”
语气之中,焦急可见一斑!
这样艰涩的问题,也亏得年少的宝玉能想得出来。女子柔声道:“二爷,女子年纪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嫁为人妇自然要行周公之礼。便是二爷你将来也是要娶二奶奶回来的……”
屋中娇嗔吟哦之声渐渐消减,只听男子悲伤的略带了哭音道:“可是,女子但凡嫁人了都和男人一般变成了浊物。好姐姐,咱们家的这些姐姐妹妹们就不可以不嫁人?”
袭人之心怕是也不轻松,小心翼翼的软语道:“那怎么行……二爷!”
“我不想那些……我不想那些!”男子意乱情迷,哭了会子才道:“好姐姐,我们再来吧?我还想……
女子咯咯娇笑,仿佛能勾魂摄魄,“二爷,那林姑娘呢?宝姑娘呢?她们可都是送来给二爷做妻子的,若是知道咱们这样,二爷倒没有什么,我岂不是要给人说成勾引二爷的狐狸精……”
“荡妇!竟然这样看我!亏得我从没有生过害你的心思!”渐渐恢复心智的宝钗不禁怒火中烧,不觉将方才的体热压了回去,转身蹑手蹑脚的走下台阶。轻轻唤了给满池金鱼迷住的莺儿出去了,那四个丫头仍是睡的昏天暗地,丝毫不知道有人来过。
“好袭人,别说了,咱们再来一次吧!”男子探手轻轻捂住身下女子的嘴,也不想方才的伤心难过只管笨拙的再次寻找猎物。女子心花怒放,却眼中含泪无限委屈道,“都怪二爷,如今袭人已经不是完璧,今后二爷可得待我好!”
宝玉似是不明所以,呆呆道:“那姐姐不许再凶巴巴的总管着我读书!”
袭人一怔:若是失了时常规劝宝玉读书的形象,还如何让太太信任自己?不觉心碎,懒懒的推开男子,边是穿衣服边道:“二爷还年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事儿,况且又是在小奶奶的房里……”
“叫你们好生照看着,怎么一个个都呼呼大睡了呢?可知道宝二爷醒了么?”正是说曹操曹操便道,袭人才说了在小奶奶房里的话,便听得秦氏在院里小声问话。
屋中的二人不免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