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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贾敏也是笑道:“你这孩子,哪儿有做女儿的责怪母亲的!

说罢,母女两个却是相视一笑。末了,贾敏才悠然叹道:“玉儿啊,你说这京城来的人找你父亲会做什么呢?”

黛玉忽地的一愣,极其不愿意提起却是不能忽视,偎在贾敏怀里甜甜笑道:“左不过是朝廷那点子事儿。如今新皇登基,怕是父亲再不能清闲了……”

黛玉的话自然和贾敏心中所想完全吻合,心内一阵凄然。悄悄的拭去眼角的珠花,笑道:“可是呢,车轿走着也不利索,不如娘带你在乡亲们中间走走?”

听贾敏如此说,黛玉自然十分的欢喜。贾敏令轿子停下,丫头们将太太和小姐搀扶下来,街上一干人等都是十分惊喜的看着贾敏和黛玉。更是有多人来行礼,参拜林夫人林小姐。贾敏微笑着和大家打过招呼,牵着黛玉缓缓前行。

人群自动分出一道路来,不过是百十丈的事儿,便是女娲庙。但见庙前两棵老杏树,姿态苍劲,冠大枝垂。正逢杏花盛开之时,满树芳华,馨香扑鼻不说,更是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黛玉仰头而笑,低低吟哦:“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原来江南少有杏树,大多是种植的桃树,譬如林府后院此时便是桃花盛开。女娲庙前这样两棵高大的杏树实是少见,况且如今这样时节,经了一夜的风雨,此时更加是清简中不减繁华素净不输婉约。好两株杏中仙,时时诉芳华。

贾敏却是想着一夜风雨,忽然生出悲凉,摇头叹道:“梦里花落兮知多少,敏之生死兮凭天意!”

黛玉本是沉醉那一树的绰约丰姿,不期隐约听到母亲的感慨,忽然也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伤感,犹豫着却不敢说出心中所想。摇摇贾敏的手臂,浅浅的笑道:“母亲,咱们进去吧!”

贾敏失神中,竟忘记了这是庙门外,许多的香客因为了看她们母女两个,安安静静的站在两侧。慌忙回过神来,微笑着向众人赔礼,“乡亲们请了!”

“师傅正是说怎么忽然庙前如此静穆,原来是林夫人来了!”一个小沙弥微笑着双掌合十,“夫人快快请进!”

小沙弥转身待要引路,却正迎上住持的尊身。“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林夫人,见过林姑娘!”

黛玉搀着贾敏盈盈还礼,她来的多了,和那住持十分熟稔,不禁笑道:“大师有礼了!今日香客众多,大师不必照管我们……”

住持躬身再施礼,不露痕迹的扫视黛玉周身一遭,张张嘴,却终究是欲言又止。

黛玉疑惑的看着住持,挣开母亲的手悄悄的扯扯他的袈裟,低声问道:“云阳大师,您今儿有话么?若是和小女与母亲有关,请您千万不要相瞒!”

那住持竟不想黛玉如此灵透,眯着眼睛打量一番黛玉,摇摇头道:“女施主改日还是去一趟寒山寺,只怕枯荣师尊也久等施主了!”

黛玉知道云阳住持不会说的,呵呵笑道:“大师真是小气,待我和母亲上香后再来与你说理!”

“玉儿莫要淘气!”贾敏不解黛玉究竟与云阳住持在嘀咕什么,慌忙劝解道:“还不快与我来上香!”

大殿里,女娲的塑像如梦如画,那仙子的衣袂飘飘姿态的纯净美好无不叫人心生向往。跪在蒲团之上,贾敏心中感激不尽:“谢女娲娘娘保佑,赐给弟子贾敏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如今,青玉虽然早夭,弟子也算是享尽了人间常人难以享受的富贵安宁与幸福快乐,便是立时死了也无怨无悔。只是玉儿还小,盼娘娘保佑她平平安安,好好的长大成人,盼她……”

小小的黛玉却是虔诚的跪直了,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娘娘保佑父亲母亲健康无忧,保佑母亲不要再……保佑青玉弟弟泉下安眠……谢谢娘娘的恩典,叫母亲能够陪着黛玉度过生辰!”

云阳住持微微颔首,含笑道:“林夫人林小姐可要到后面喝一杯清茶?”

丫鬟扶着她母女两个起身,贾敏施礼道:“谢大师盛情,只是家中还有客人!”

黛玉从旁摇摇贾敏的柔荑,满脸乞求道:“母亲,咱们也去逛逛,看看这花朝节的稀罕再回家不迟。家里待客自有父亲呢,嗯?”

云阳大师难得的开怀一笑,“林夫人怕是缠磨不过小姐的,还是好生的逛逛咱们姑苏的花朝节吧!今年今时的胜景,不可错过啊!”

贾敏无奈只有放下家里的事儿在一边,一心一意的带着黛玉逛逛这花朝节的庆典。母女两个索性连轿也不坐了,便是丫鬟取来的面纱也弃之不用。这林夫人与林小姐,一个名冠天下的美人才女,一个是生来奇异的百花仙子,一个是风姿绰约的少妇,一个是娇小玲珑清丽绝俗的女孩儿,一个是婉转典雅,一个是飘逸脱俗,一大一小真是天人下凡!

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避让。便是那平日里好吃懒做为非作歹,也不敢稍加不恭。更有花见花开,落花也随风扬,真个是城中胜景。许多人亦奔走相告,善心如水的林夫人生的女儿果然是个百花仙子……

人群中一个玉面书生摇着折扇,无限遐想的望着贾敏与黛玉所到之处。偶尔回头与身后的人说笑两句,黛玉不经意的一个回眸扫向他,那人便心虚的住了嘴。

黛玉欢喜的看着琳儿与雪雁怀里的一堆东西已经将花枝招展的两个女孩儿压的满头大汗,不禁笑道:“母亲,咱们也该回去了!”

贾敏不可思议的看着黛玉,“今儿的白天可真是长啊,咱们大小姐也知道逛累了!”

黛玉知道母亲在笑自己的为所欲为,慌忙从琳儿雪雁手中分别抢过几件物事来,笑道:“谢母亲夸奖!玉儿可是走到那里,那里就是灼灼发光耀如白日的!”

温柔的看着笑颜如花的女儿,贾敏好笑的为黛玉整整鬓角,携着她的手,“好了,咱们上车回家去吧!”

远处,那玉面书生身后的一个蓝衫人低低道:“主公,那小姑娘不会看到咱们在看她们了吧?”

玉面书生潇洒的合上扇子,轻叩在手心,淡淡一笑:“看到又怎么样?这满大街的人不都是在看她们么?”

那蓝衫人被主公抢白了一句,讪讪的不好再说。

而车娇之上,母女两个各有心事,默默无言。

贾敏大病初愈,究竟是有些累,轻轻的合眼休息。黛玉不禁为自己的贪玩懊恼,光顾着在母亲眼前逗趣儿,却忘了母亲的病体,满怀歉意的为贾敏捶背捏肩,自是殷勤备至。

“玉儿……”贾敏心疼的握住黛玉的小手,泪光又是不由自主的闪亮起来。

黛玉眼睛也是发酸,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笑道:“母亲,从今后您可要一直陪着玉儿才好!”

贾敏忍着心里的悲怆,深深的点头。黛玉高兴的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刚刚人群之中有个穿白袍的玉面书生,可是母亲的旧识?”

贾敏细细思索,摇摇头,“我并未看到,或许只是个过客罢了!”

这姑苏城中,母亲贾敏的人缘极好,并不像一般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太太小姐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常常的施舍穷人,甚至还偶尔去苏绣的作坊里传授技艺。因此,但凡是熟识的人都会上前打个招呼,断然没有远远观望不理不睬的道理。

黛玉不禁心中纳罕:那么那个人又是谁?明明是好奇的张望,眸子里又写着惊艳欢喜还有诧异……

听从母亲的话,黛玉不再言语。难得这样相亲相近的时刻,轻轻依靠在母亲的身边,四周弥漫的都是母亲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惹人心醉。倘若父亲也在,便是世人难以享受的人伦快乐!想这世俗之上,谁家女儿能如黛玉一般和父亲无话不谈好似良师益友!

悠悠荡荡,这一路终究是太过短暂。林府门口,如海已然焦急等待。

“敏儿,玉儿,可算是回来了!”如海亲热的亲自扶着贾敏下车,又回身抱下来黛玉,左手牵了娇妻右手携了爱女,三人并肩而行,其乐融融。

“父亲,母亲给玉儿买了好多好东西呢!”黛玉调皮的眨着清澈眼眸,高兴的摇着父亲母亲的手。

如海听了却沉着脸凶她道:“你这孩子惹的娘亲劳累不说,还学会了玩物丧志!”

“我不累的……”贾敏护着黛玉,柔声道:“玉儿从小是在书丛里长大的,难得她有心看看寻常百姓的事物,你不该苛责了她!”

黛玉得意的扬扬头,笑着问道:“那父亲是何时打发走的客人?”

如海似乎不将有客来访的事儿放在心上,淡淡向贾敏笑道:“看看玉儿这孩子,样样儿都操心的,我真是不明白她怎么什么都学得会呢什么都记得住呢?”

“那还不是父亲母亲家教有方!”小黛玉咯咯的笑着,莲步微动,轻轻牵住父亲母亲的手。这样时候,林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便没有人来搅扰,凭他们三口热热闹闹的逗趣。

更别提晚宴之上,黛玉与父亲母亲在上位坐了,王嬷嬷等人也是不分主仆的在屋里凑趣。老老小小的林府上下,和和美美,宛然亲如手足的姊妹弟兄。推杯换盏之间,全是真诚美好的祝福,羡慕的天上鸦雀也愣在树梢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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