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里的两位活神仙自然就是刘明和道远两人了。
两人自从离开玄微观,先后走了几个村镇,历时两个多月。根据刘明的想法,要想让玄微观尽快被世人接受,只靠两人苦行布道是行不通的。那样见效慢不说,沿途可能受的苦想想都受不了。而刘明能想到见效快又不受苦的办法也有,就是“造神”,让玄微观成为世人眼中的神仙府邸,则世人必定趋之若鹜。话说后世的各种大师有几个真有本领,不都是吹出来的嘛!
于是二人一路上不断显露些神迹。比如在某个镇上,有人在夜晚见到土地庙里亮如白昼,好奇走近看时庙中却只有两个老道酣然大睡。比如河深数丈,二人却凌波渡河。再比如某个镇上,突然有“玄微观,神仙出”之类的童谣传唱。
见到或听到神迹的人难免捕风捉影,以讹传讹。而刘明和道远二人总会在谣言纷扰的时候现身,加之道远姿容焕发,刘明巧言善辩,二人都是一副有道全镇的模样,所到之处无不受到众人逢迎。(话说两人现在有钱是因为刘明把穿越时穿的那套衣服当了,虽然在后世只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但在这个时代,衣服的质地材料手感还是让当铺掌柜的觉得遇见宝贝了。)
刘明更当众宣称是玄微观弟子,因为祖师显圣,要他们下山渡化有缘人,所以才下山而来。期间当然少不了一些虚词大言,比如刘明就称他们二人已经是修真有成,容颜不老,虽然看上去年轻,但实际上已经有二百多岁。这就更令村镇上的人羡慕了。待到二人到达清河镇时,已经有不少人赶往玄微观去参拜神仙了。
原本二人不必来清河镇,按照刘明的想法,此次下山两个多月已经有了成果,现在回山已经能够向师兄交差了。总在山下耽搁未必是好事,万一碰到什么打假卫士或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来找茬,两人难免出丑。但是道远自打下山就唠叨着要尝尝幼时在天香楼闻过的酱蹄子的味道,刘明无奈,只好陪道远来到清河镇。
等二人到了清河镇,又正好赶上当地县令派衙役来请,刘明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不成想无心插柳,倒是在清河镇人的心中更坚实了活神仙的身份。
刘员外早就听说临近集镇有两位真人现身,也早就想去参拜“活神仙”,但是神仙行踪不定,往往刚确定了在哪,神仙便去了另一个地方,今日在镇上见到两位神仙,当然不能失之交臂,好说歹说,将刘明二人请到家中。心想,只管好好招待两位神仙,不求长生不老,只要两位神仙能赏赐下点仙丹灵药,便是大赚特赚了。
刘明二人在刘员外府上呆了三天,每天都是在屋子里打坐诵经,吃的也是粗茶淡饭。不是他们不想出去走走,但一是要维护自身的形象,要是让镇上的人看到二人到天香楼大吃大嚼酱蹄子,那苦心经营的世外高人的形象可就全废了。二来刘员外太过热情,唯恐招待不周两位神仙怪罪,给二人住的屋前屋后安排了十几个人伺候。这就把二人偷偷溜出去的打算也给封死了。
虽说道远对酱蹄子心急难耐,恨不得立马就抱个酱蹄子大啃,但在刘明的劝说下还是耐着性子在屋里喝茶。恨得道远想若自己真是神仙,先给刘府来场天火,自己好偷着溜出去。
两人就这么熬了三天后,道明忍不住了,刘明也不想在这里活受罪。便对刘员外讲,说是师门捎来口信,要自己二人马上回山,所以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山了。见老员外一脸的不愿意,又说道看在刘员外几日来的殷勤招待,可以在晚间召集一下镇里的父老,由他们宣讲玄微观的道德真经,如果遇到有缘人,直接收为弟子也说不定。
刘员外大喜,这可是千载难遇的仙缘啊,赶忙招呼家人四处送帖子,找厨师。前文中王掌柜就是因此得到的请帖。
当夜皓月当空,刘府华灯高挑。刘府前院和大厅早已挤满了人。酒宴早已备好,只是正席上还有三个空位,应该就是给刘员外和刘明、道远预留的了。
这时,只见从后宅踱步而出三个人影,前面是个大腹便便的富家翁,后面跟着连个年轻的道士,就是今晚的主角刘明和道远了。院内众人见了,忙屏气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气,生怕自己的不敬惹恼了两位神仙。
见人来的不少,刘员外也颇觉得脸上有光。请刘明道远坐下后,向众人拱手道:“众位高邻,今日刘某在家中略备薄酒,邀请众位到来,实在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和众位分享。想必众位已经看到了,席上坐的就是最近莅临鄙宅的两位活神仙。两位活神仙明日就要返回山中继续修炼,但是又可怜刘某一片诚心,于是定在今晚为大家传经布道。两位神仙还说如果遇到有缘人,就直接带回山中收为神仙弟子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机缘啊在。”
院内众人听了,无不鼓掌,称赞两位神仙的大恩大德。更有一些人,已经跃跃欲试,要试试自己是不是和神仙有仙缘了。
此时刘明站起身道:“众位乡亲!”院内顿时一静。“小道感谢众位乡亲的眷顾之心,原本我和师兄是想在镇中多留些日子,也能和镇里的父老多加亲近。但是无奈师门有命,我和师兄明日就要回山。只能在今日为各位乡邻宣讲道德经,希望能和各位结下善果。若是有缘,我等在玄微观还会相遇。”说着,拉起盯着桌子上酱蹄子的道明,团团的向院里的众人做了个揖。众人连忙还礼,刘明正要再说,却听得院外一声大喝,好像大晴天打了个大雷:“两个招摇撞骗的东西,佛爷在此,还不滚出来扣头谢罪!”
众人大惊,顺着声音往外看,只见一僧一道两个人影走进院子。
僧人身材魁伟,身披大红僧衣,手拿禅杖,进院后便气冲冲的拿眼直瞪着刘明道远。僧人后边的老道年纪不大,手拿浮尘,神采间极是傲慢,似对院内的众人根本不屑一顾。
刘明见两人进来后心里就是一紧,莫不是假李鬼碰上了真李逵,碰上两个二逼过来砸场子啦。心里想着,嘴上道:“不知两位道兄法号?我和师兄正要为此处父老宣讲道德真经,两位不问青红皂白一上门便出言不逊,是何道理?”
那和尚把禅杖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砸出好大个深坑。指着刘明骂道:“凭你也配问佛爷的法号,哼,招摇撞骗的东西,也就只配愚弄些山野愚民,今日佛爷来此,就是要把你二人生擒活拿,再抽上几百禅杖,叫你们吃住这个记性!”
和尚口不择言,但他这话却惹恼了刘员外。说什么只配需弄山野愚民,这两位神仙是我请的,今天这宴席是我办的,这疯和尚进门就大吵大嚷,岂不是当着众位乡邻不给我的面子。刘员外好歹是清河镇首屈一指的人物,哪能容得了一个野和尚当着他的面放肆。当即也是怒冲冲的吼道:“我可以问问大和尚的名字吗?这里好歹还是我家吧!在座的“山野愚民”再不济也是我请来的,你却是擅闯民宅。大和尚如果要进门讨点素斋素饭我原本也能布施,但是进门就急吼吼的要把我清河镇的贵人抽上几百禅杖,真当我清河镇的“山野愚民”都是好欺负的吗?惹急了我照样把你送到县里让县尊治你个擅闯民宅的罪过!”
刘员外在镇上素有声望,他这么一说,院内有些年少的口里已经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
那大和尚也自知失口,但在身后的道士面前却不愿失了气势,冲着刘员外施了一礼后傲然道:“要问佛爷的出身,佛爷出家在云台山云台寺,自幼受戒,练就的是降龙伏虎的本领,法号明空。”
院内众人听闻后都吸了一口凉气。云台山云台寺是附近一等一的香火旺盛之地,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但有求佛祈愿也都是前往云台寺。据说云台寺出家的僧侣都是有道高僧,个个都是罗汉下凡,有降龙伏虎的本领。要说刘明在他们眼中是活神仙,那云台寺的僧侣在他们眼里就是真罗汉了。只是云台宗的和尚不轻易下山,清河镇又地处偏远,所以平日里清河镇的人竟然是从未见过云台宗的僧侣。今日听这明空和尚说自己来自云台寺,当下就将众人给震住了。
刘员外也是大为惊奇,听说后马上收敛了火气道:“不知是高僧来此,有失远迎。不知高僧和这位仙长”冲着明空身后的道士一拱手道:“来敝处有何贵干,正好今日鄙府略备薄酒,不如赏光先小酌几杯?”
刘明听刘员外说这话之后就知道要坏,这和尚自报来自云台寺,貌似是了不得的地方。身后那个牛鼻子牛皮哄哄的,似乎也不好惹,莫非还真是什么修真门派的传人?这下我和三师弟可要丢人了!
刘明这次猜对了,云台寺还可以说得上一般,但云台寺背后的势力却不是刘明能招惹的起的。前文中曾说过,天下佛修以大般若寺为祖庭。大般若寺之下又有菩提宗、金刚门、云台宗等佛修宗门。明空和尚的云台寺是云台宗的下院,他在寺内担任护法一职。最近两个月,云台寺的香火突然少了许多,一打听,原来最近山下有两个道士传道,把信众都忽悠到玄微观去了。明空和尚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信众都跑去那个什么玄微观了,我云台寺如何过活。想到这和方丈说了一声,便气冲冲的下山要找那两个老道的晦气。但刚到山下,又想,自己虽然没听过玄微观的名头,但如果这玄微观真是什么隐世不出的修真宗门,而那两个老道又真是修真的高手,自己贸然去了岂不吃亏?正巧云台山西去百里有一座青阳观,观里的主持是雾隐宗正经八百的外门弟子。明空便想,自己不识得道修的人,青阳观里的老道应该还认得。如果邀请观里的老道和我同去,就算有什么差池闪失,也尽可以推到青阳观的老道身上。抱着这个打算,明空又上了一趟青阳观,和青阳观观主把此事一说,没想到青阳观主也没听说玄微观的名字。二人便想,料是两个狂徒打扮成道士的样子出来招摇撞骗的玄微观也是胡诌出的名字。眼看此行无碍,青阳观主便命他的大弟子龙涛生和明空一起下山料理此事。龙涛生自幼出家,被青阳观主抚养长大,并教授修真秘法,数年后便有所成,向来目无余子。自谓天下间少年辈的无人可以和其一争长短,对明空自然也是谈不上尊敬,下山数日,连正眼也没瞧明空一眼。明空心里暗恨,脸上却不好发作。只盼能遇到什么事,好好地折损一下龙涛生的脸面。
两人其实到院外已有一会儿了,就是想先看看刘明和道远是什么样的人。任凭两人如何感应,都没从刘明二人身上感应到一丝法力波动,这就更确认了两人的猜测,刘明二人不过是假冒道士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见刘明在主席上侃侃而谈,明空怎么忍得了,当即一声大喝闯进院子。
此时听刘员外问,明空和尚打了个佛号:“贫僧此次下山,是因为听说山下有人打着修仙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哼,佛爷岂容得有人搞鬼,玷污我修真之人的名声,便下山捉拿这两个小贼,不料这两个小贼倒也油滑,直到如今才叫我遇上。既然遇上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今日说不得佛爷要出出心中的恶气了。”
刘明此时心里着急,如果再任凭明空和尚讲下去,不单自己和道远这几个月辛苦白费了,玄微观在世人的眼中也会变成一个欺世盗名的所在,玄微观光大计划就彻底泡汤了。连忙止住明空的话头说道:“明空师兄,料想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吧!您是佛修一脉,我是道家一脉,所修虽然不一样,但宗旨都是济世度人,我们下山以来传道布法,所作所为,哪一点玷污了修真者的名声呢?
我们玄微观传承千年,且和雾隐宗同在雾隐山中,也并非无稽可考,师兄若有兴趣大可以同我们师兄弟进山查看!又怎么说我们欺世盗名呢?大师傅自打进门来就怒气冲冲,据我看来可是完全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气度,呵呵,大师傅凭什么说自己是云台寺的呢?”
刘明心中冷笑,小样,还说不过你,你说你是云台寺就是云台寺了?你先证明给我看,证明的了这个我再让你证明你妈是你妈,你是你,你爹没有私生子!
明空手中禅杖一扫,周边的桌椅顿时化为粉末,冷笑一声:“哼,小贼,贫僧自幼出家,修真的宗派也听过不少,怎么从来就没听过什么玄微观!想必是你们编出来骗人的荒冢孤坟。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身上没有一丝精元流动,也敢妄称为修真之人!你们若到别的地方坑蒙拐骗佛爷看不到也就罢了,现在到我云台寺周边来骗人,岂不是不把我云台寺放在眼里,休要再狡辩,快下来受打!”
刘明还没说话,却惹恼了旁边的道远,道远自幼长在玄微观,最听不得别人说玄微观的坏话,见明空话里话外对玄微观不敬,伸手抄起桌上的盘子,嘴里喊声秃驴,连汤带水的就扔向了明空。明空正和刘明说话,冷不防见红通通白花花的一物飞来,连忙闪躲,盘子躲过去了,里面的东西却没躲开。这正是一盘红焖大虾,明空和尚躲得慢了,数只大虾带着汤汁都粘在了明空脑袋上,圆溜光滑的脑袋上粘了几只红彤彤的大虾到也相映成趣。
明空大怒,一把抹掉头上的汤液,手提着禅杖就要向上闯,却又被旁边的刘员外拦住。刘员外看两边就要动手,生怕两下动手自己家中摊上人命,那可真是说不清了,连忙拉住明空:“高僧远来辛苦,不如先消消气,我看两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说开了,也好过动手伤了和气啊。”他是想帮助两方解劝,却不想神仙打架又怎么会在乎凡人!
明空被道远此举激的动了杀心,岂肯听他啰嗦,一挥手臂,刘员外就被甩出几丈远,跌到地上不知死活。明空也不管他,冲着刘明道远大吼:“小辈,还不下来!”明空乃是天台宗得外门弟子,修佛数十年,论修为在同辈之中也是佼佼者,要不然也不会担任天台寺的护法弟子。这一声大吼,运上了本门的狮子吼功,一声出口,但真是声振屋瓦,让人听得心神颤动。
刘明在道远扔出盘子时就知道不好,但还想的是免不了要挨顿打。再见到刘员外被扔出去时则知道恐怕今儿这事不是挨顿揍就行的了。刘明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明空大师,我师兄弟冒犯了您我们情愿到贵司负荆请罪。但是您何必非要动手伤了和气?难道你真要得罪雾隐宗吗?”
明空虽然不在意刘明的讨饶,但还是站住道:“你还知道雾隐宗?倒也下了些功夫!龙兄,他们既然提到雾隐宗,您怎么说?”
刘明抱着万一的希望向龙涛天拱手道:“道兄,我们玄微观和雾隐宗的确有些渊源,大家同属道修一脉,我和我师兄下山也只为传播道法,今日之事只是误会一场,何必弄得水火不容?”
龙涛天对刘明不屑一顾,低下头(没办法,刚才一直是鼻孔朝天,现在说话了,头只能低下。)冷漠的道:“这等蝼蚁,直接抹杀了事!师兄何必和他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