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凡是一名大学生,人如其名,他有着不高不低的个子,不胖不瘦的提醒,不好不坏的成绩和不上不下的家境,长相也是一张大众脸,属于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到的那种。
这天正午,刘一凡照例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种蘑菇,刚刚吃完了午饭,不凉不热的天气让人很是舒服。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牵动了他的心脏,让他狠狠抽搐了一下,险些窒息。
刘一凡有一点并不平凡,他有一种普通人并不具备的能力——对于危险的感知。
事情越小感知越微弱,事情越严重,感知就越发的清晰,如此清晰的感知只发生过一次——那是他爷爷出车祸去世的时候。
刘一凡嘴唇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由于手一直在颤抖这个简单的动作他花了三次才完成。
刚刚拿出来便掉到地上。
就在他拿出手机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图书馆楼顶坠落下来。
刘一凡瞳孔紧缩,张大了嘴想要喊叫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身体坠落在地上,殷出一滩血。
他腿脚发软,向前疾走两步险些栽倒地上,伏在地上喘息了两口,他踉跄着冲了过去,拨开逐渐聚拢的人群冲到那坠落的身影身边,双手颤抖着将其翻了过来,只看了一眼,然后用力楼在怀中。
刘一凡张大了嘴,想要哭泣,想要呼喊,嗓子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啊……啊……”
刘一凡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因为拥有与生俱来的感知危险的天赋他甚至有些懦弱,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他几乎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词语。
又大口喘息了一会儿,伴随着浓郁血腥气的空气让他稍稍清醒了些,沙哑着嗓子冲着围观的人群喊道:“叫救护车啊!叫救护车!救护车救护车!”
有些人开始拨打电话。
手上的触感粘稠而湿润,正有越来越多的鲜血留下,刘一凡轻轻念叨着她的名字:“青鸾……青鸾,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青鸾……”
这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染满了鲜血的手臂试了好几次才从兜里掏出钱包甩在地上冲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喊道:“谁去买一卷纸巾,求求你们,去买一卷纸巾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呜咽着,哭泣着,泪水几乎在一瞬间已经糊满了他的脸。
一只仿佛钢琴家一样纤细的手从地上捡起钱包放在了刘一凡身边,轻轻说道:“等我。”
刘一凡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是摁着青鸾还在不断流淌出鲜血的伤口,口中念叨着她的名字,哭泣。
过了一会儿,一卷纸巾递了过来,徐天看都没有看是谁递来的,将纸巾摁在了怀中正逐渐冰冷的躯体的伤口上。
递纸巾的人轻声在刘一凡耳边说道:“我刚刚问过了,救护车再有五分钟就回到了,给,还有你的手机。”
那是个温和而清朗的男声。
看到刘一凡没有反应,递纸巾的人将手机放到他的身边,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动了动他手上的人,刘一凡迷茫着抬头,看到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是医生来了啊……
放开已经僵硬的手臂,刘一凡看到青鸾被抬到担架上,一个白大褂在问自己什么,可是自己为什么什么都听不到?
耳中满是嗡鸣。
心中一片迷茫。
他踉跄着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忽然间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
…………………
……
“青鸾!”刘一凡猛地坐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事情已经整整过了一个月了。
移动着僵硬的身体,刘一凡走下床来到卫生间,用冷水胡乱地抹了抹脸,回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青鸾的死被认定为自杀,她那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却忽然从学校消失了,甚至没有出现在她的葬礼上,哪怕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件事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当天的事情变成了一场场噩梦,每天都会在他的梦中重播。
那天他醒来后就没有再见到青鸾,只有三天后见到了已经被装进匣子里的骨灰。
习惯性地去摸烟盒,发现已经空空如野,刘一凡暴躁地将其甩到墙上,地面上早已经铺满了烟头。
他本来戒了这东西,自从青鸾死后他又将它捡了起来。
再次来到卫生间,从浴盆里找了一间不是特别脏的衣服胡乱地套上。
胃也开始了煎熬。
刘一凡揉了揉肚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了一声苦笑。
发青的眼圈,蓬乱而油腻的头发,从毛孔中乱糟糟冒出来的胡子,这就是如今的自己。
用梳子胡乱理了理头发,刘一凡披上了一件风衣,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柄短刀插在腰上走出了出租屋的房门。
青鸾死后那种莫名其妙的感知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发的剧烈,也许是她那有钱有势的男朋友想将自己一起杀死吧。
所以刘一凡现在出门一定会带上一把刀。
没有留在学校,是因为刘一凡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个几乎处处都有青鸾身影的校园,每一个熟悉的地点,都会将他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碾得粉碎。
他甚至没有知会父母,只是悄悄从学校中搬了出来,这里距离一家酒吧很近,那间酒吧是那个男人从前经常出入的地方。
法律不能给出公正的判决,那就让我来判决。
刘一凡昼伏夜出,除了无法在黑暗中入睡,就是等待机会想要为青鸾报仇。
冬月的天气渐渐寒冷下来,让刘一凡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寒冷的气息流进肺里,隐隐有撕裂般的疼痛。
转过街角买了一份煎饼,吃了一半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到旁边挂着“平价超市”四个字的商店买了两包两块五的香烟,走到街对面的巷子里,点上一支烟,开始静静观察那间酒吧。
那间名叫“黑店”的酒吧每晚七点钟开门,据说老板娘是个红颜祸水级别的美女——这也是这里总会有大批的公子哥来泡吧的重要原因。
剧烈的危机感袭来,刘一凡咬了咬嘴唇胃痛一样将手探进衣服里死死攥住了刀柄,双眼四处扫视,神色却颇为平静。
几乎每天他都会感受到这种危机,似乎随时都要取走他的性命,尤其是每当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
他已经不太在乎自己的命,一开始还会恐惧,现在却已经习惯,并非不恐惧,只是知道恐惧也没有任何用处。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这种感觉才衰退下去。
刘一凡瘫坐在地上,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到发疼。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店也开始了营业,一辆辆车停在它门口,男男女女们鱼贯而入,中间总有喝醉了或者看起来喝醉了的女人伏在公子哥的肩膀上走进旁边那家如家连锁酒店。
从七点到十一点,整整四个小时,刘一凡的脚下躺了一地的烟头和一个烟盒,手中的那盒香烟也已经只剩下一半。
今天可能仍旧没有收获。
又去买了两包烟,刘一凡并没有气馁,这一个月来他得到的除了仇恨和痛苦,还有对于恐惧的抵抗以及强大的耐心。
又等了两个小时,就在刘一凡将第三个烟盒扔在地上的时候一辆宝马X5停在了黑店门口。
刘一凡的身体越发的僵硬,手中的火机因为颤抖掉在了地上。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走下车来,来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门,将一个衣着火辣身材火爆的女人扶了下来。
刘一凡眼中爆发出汹涌的恨意,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刀结果了那个男人,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冲过去没有任何意义,那个男人拥有充足的逃跑的时间,而且黑店的警卫在男人进去之后有足够的理由和武力将自己打翻在地。
看着两个人搂抱着走进黑店,徐天深吸了一口气,将火机从地上捡起来,点燃了手上的烟,看似不急不忙实际上却是心急如焚地走过马路,来到约么距离黑店三十米的一家烧烤店,叫了些东西在外面露天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胃又开始抽搐。
叫了瓶啤酒,一口一口地抿着,冰冷的啤酒流进胃里与翻涌的胃液剧烈地冲撞着,让那疼痛更加剧烈和清晰,也让他越发地清醒。
时间一点点流逝,刘一凡脚下的烟头也越积越多。
凌晨三点十五分五十二秒。
刘一凡看到那个男人扶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走了出来——他换了目标。
早已经结了账,刘一凡将烟头扔下踩灭,踮着脚快步向着两人走了过去。
他像是胃痛一样将手伸进风衣里,嘴里细碎地骂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喝坏了肚子的酒鬼。
他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然而无论是谁,在心里反复演练了上千遍,在屋子里反复练习了几百遍,又在这条街上这样走了几十遍之后,都会熟能生巧,而且不会被怀疑。
近了。
刘一凡已经听到了自己心脏兴奋而紧张地跳动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