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健步如飞,来到凤汐宫内,吕青逸也背着药箱,匆匆赶到。见到秋若言苍白的脸色和消瘦的身体,皇帝的心狠狠地抽疼着。
吕青逸上前,仔细的诊脉,不敢有一点儿马虎。须臾,他的脸色一惊,眼神不自觉的望着皇帝。皇帝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存有异色,心里霎时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来。随后吕青逸便拿出银针,在秋若言的身上针灸了八个穴位。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吕青逸才把皇帝请出了内殿。
来到外殿,皇帝屏退了其他人,等着吕青逸开口。吕青逸面色沉凝,也不敢有所隐瞒,如实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中了‘落情’。”咻的竖起剑眉,皇帝沉声问道:“落情?是什么?”
吕青逸双目一黯,娓娓道来:“‘落情’是一种毒药,中毒后不会马上毒发,但是中毒的人绝对活不过半年。”吕青逸凝了皇帝一眼,见他直望着自己,便接着说:“此毒为湛蓝色的液体,是以情欲而催发。中毒者在没有毒发之前是没有任何迹象的,就连诊脉都极难发觉。臣最近也给娘娘诊过几次脉,倒是都没有察觉。若不是此次娘娘小产,身体虚弱,脉象虚浮,恐怕这症状也不会这么早便现象出来。”
皇帝的神色越见清冷,半眯着眸子,问道:“言儿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吕青逸微微蹙眉,肯定的回道:“娘娘是在有孕之前,便以中毒。”
垂在身侧的双拳兀自收紧,骨骼都发出咯吱声,皇帝看了吕青逸一眼后,蹙眉问道:“那此毒要怎么解?”
气氛顿时僵住,吕青逸别开眼帘,低垂着双目看着地面。皇帝心中更加惊慌,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吧!”
吕青逸压低着身子,叹息的说道:“此毒没有解药!”
厉傲竣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脚下不稳,便跌坐在软椅里。吕青逸无奈的看着皇帝,再言道:“此毒没有解药。但是想要活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眯着眸子,厉傲竣被他话弄得一头雾水。叹了口气,吕青逸解释道:“此毒名为‘落情’顾名思义,便是中毒的人想要解毒,就先要‘落情’。”见皇帝还是不解,他接着说:“要想去除此毒,只要针灸在人身体的九个死穴上即可,但是一旦解了毒,便会让中毒者忘记以前的情爱。所以,此毒名为‘落情’。”
厉傲竣的脸色渐渐地转冷,鹰眸中布满血丝。好久,他才低低的问道:“除了这个办法,就再也没有其他解毒之法了吗?”吕青逸面有难色,去还是肯定的答道:“没有了。”
冰眸此刻更加犀利,厉傲竣觉得一股无力感深深地将他包围。敛下神色,他才黯然的低语:“好,那解毒吧!”然,吕青逸却突然跪了下来,垂首道:“臣不能为皇后娘娘解毒!”挑着眉头,厉傲竣狐疑的问道:“为什么?”
螓首,吕青逸望着皇帝无奈的说道:“同时针灸九个死穴,臣自认还没有那个本事。若是有一点差错,那么便会当场毙命,毫无生还的可能。当今世上,能解此毒的只有臣的师兄,上官云。”
皇帝脸色微变,锐利的眼眸盯着地上跪着的人,冷冷的问道:“是他!这么说你知道他在哪里?朕当初问你的时候,你为何要说不知!”吕青逸不敢辩解,只得坦诚道:“臣当初确实是骗了皇上。上官云是臣的师兄,与臣有同门之宜,臣实在不能弃他于不顾。当初他身为大皇子的贴身医师,也是尽心尽力的。臣一直都相信他与大皇子的死无关。”
皇帝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吕青逸垂首接着说道:“大皇子去世后,他便辞官出了皇宫。后来一直云游四方。直到三年前,臣才知道他去了贤安国隐居。”
须臾,皇帝缓缓地起身,上前将他扶起,口气缓和道:“朕相信你说的话。”身体微微轻颤,吕青逸心中满是感激,敛下思绪后,他又正色道:“皇上,臣刚才给娘娘针灸,只可保住她一个月的性命。此去贤安国路途遥远,光是一去就要花上半个月。若是想将臣的师兄寻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今之计只有速速带着娘娘赶去贤安国,找到臣的师兄,娘娘才能有救。”
吕青逸的话,正好切中皇帝的软肋。最近朝中有异动,虞庭震联合朝中重臣,联名上奏要早日再则一名丞相。但是皇帝一直没有理睬他们,所以那些人一直在暗中勾结,皇帝也一直在静观其变,没有打草惊蛇。但是若是此时他离开皇宫,那么势必给他们可乘之机,朝廷必然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数。
一想到这,厉傲竣的眉头便蹙的死死地,心中不禁喟叹道:原以为,自己可以执掌天下。却没想到,到头来竟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了!
吕青逸见皇帝沉思,也不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
轻轻的走进内殿,来到榻前,厉傲竣望着秋若言微微蹙起的眉头,手指不自禁的缓缓伸出,柔柔的抚着她的眉心。渐渐地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她此刻恬静的睡颜,厉傲竣也跟着展颜。
眼神触上她苍白的脸色,厉傲竣稍有喜悦的心又随即一沉,沉到谷底。将身子靠坐了过去,见她扶起抱在怀里,俊颜贴在她的脖颈处,嗅着她独有的气息。薄唇轻柔的敷在她的唇瓣上,柔柔的吻着。好久,才黯哑的低语道:“言儿,朕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入夜的仪銮殿内,四周都点着琉璃宫灯。皇帝一个人单手撑着额头,颓然的坐在銮椅中。细碎的异响传来,皇帝眼眸微闪,并没有看向来人,只是冷冷的问道:“出了什么事?”黑衣人跪在地上,沉声应道:“臣一直在监视安亲王,三日前臣发现安亲王去了皇陵,而皇陵中竟然藏了五万人马,是先皇留给安亲王的!”一掌重重的记在书案上,皇帝鹰眸染怒,额上青筋凸起。
黑衣人见皇帝阴鸷的骇人,身子也不由轻颤,随后接着说道:“臣还发现,安亲王与贤安国的小王爷交往甚密。”皇帝犀利的望着黑衣人,口气狠戾道:“还有吗?”黑衣人面色一黯,小心的开口道:“安亲往从皇陵回来的那日,还去过……还去过凤汐宫。”小心的瞥着皇帝的脸色,黑衣人适时的开口。
须臾,皇帝精明的眼中闪过什么,心里顿时一片清明。望了黑衣人一眼,便挥手示意他离开。矫健的身影,随即便消失在夜幕中。
厉傲竣半靠在銮椅中,感觉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一样的无力。一阵阵的冷笑自他口中溢出,往日桀骜不驯的英姿,此刻满是无奈的哀戚。
难道,一切真的是天意么?
原以为一切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最后才发觉,其实自己根本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什么?
原以为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到头来才发觉,其实他根本无能为力,甚至还让她伤的最深!
亲情?爱情?
言儿,朕真的要放开你吗?如果朕放开了你的手,那么我们之间还会再有交集吗?
这一夜,仪銮殿的宫灯一直燃到天明才熄灭……
翌日一早,等到秋若言醒来时,觉得身体并无异状。皇帝也让吕青逸守口如瓶,所以众人只以为秋若言是身体虚弱,连她自己也没有怀疑。
倚窗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秋若言的眼中渐渐地聚起氤氲。第一次,她开始后悔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仰望着明月,父亲的脸庞渐渐地浮现在她眼前,秋若言哽咽的说道:“爹,言儿对不起你!”
身后传来男子重重的叹息声,秋若言一惊,猛的转身见到厉傲瑄直直的看着她,眼中充满怜惜。
走到她的身边,厉傲瑄将手中的一个蓝色瓷瓶交到她的手中。秋若言擦干眼泪,茫然的问道:“这是什么?”
厉傲瑄苦涩的说道:“这是迷∕药,你留在身边吧!以防万一。”秋若言微微蹙眉,还是不太明白他话的含义,厉傲瑄望着她,沉声道:“明日贤安国的小王爷会与皇帝请辞,依照惯例皇帝会设宴相送。所以明日子时,我们出宫。出宫后和小王爷相会,他会帮着我们一起离开。”缓了一下,厉傲瑄坦诚道:“言儿,我们要去贤安国。”
秋若言神情一松,柔声道:“只要可以离开,去哪里都好!”厉傲瑄见她神色如常,便嘱咐道:“这瓶迷∕药只是会让人昏睡,若是明日你遇到牵绊,记得用它!”
秋若言苦涩一笑,不禁嘲讽,牵绊?是他吗?
自从上次一别,他们一直都没有见过面。想想也快两个月了。也许,他早就忘了自己了吧!
摇了摇头,秋若言甩掉了那莫名的失落,对着厉傲瑄展颜一笑,柔声道:“好,我记住了。”随后,厉傲瑄也不再多言,便要出了凤汐宫。
倏地,秋若言猛然间溢出一语:“我连累你了!”向前迈着的步子一顿,厉傲瑄背对着她说:“别说傻话,我们之间不要说这样的话!”望着男子坚定地背影,秋若言只有在心底反复的默念:“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躺在床榻上,秋若言却毫无睡意,慢慢的又坐了起来。习惯的伸手握住胸前的玉马吊坠,低头直直的看着它。才刚平复的心情,再度翻滚开来。
明晚!一想到明晚,秋若言便觉得心间发紧,好像被人一下下的重击在心尖上,疼得她喘不过起来。明明已经恩断义绝,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从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自己的心还是会那么痛,痛的她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秋若言,你不能这样!你要忘了他,永远的忘了他,忘了与他所有的一切!
手臂将自己紧紧地圈住,可还是抑制不住眼中那晶莹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滚落……
晨起后,秋若言便嘱咐云儿小心的收拾行装,而她自己则去了寿禧宫。太后见她前来,不疑有他,以为她心里已经释然,高兴地不得了。也不敢再提起伤心事,只是一味的和她说笑。
秋若言的话很少,多数时间都是在听着太后说话,但是却一直紧紧地挽着她的胳膊。虽然觉察出秋若言的神情有些怪异,但是太后也没有深究,以为她心里还是有疙瘩,也没敢问她。
在寿禧宫坐了好久,秋若言才不舍得离开,太后也是将她送到大门口,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才回到内殿去。
出了寿禧宫后,秋若言便缓了步子,望着四周的一切,心中突地生出浓浓的不舍。脑海中的记忆,也跟着翻滚而来,一幕幕都是他和她的过往。
但在此刻想来,对于秋若言确是一种折磨,仿佛凌迟一样的极刑。痛的她,体无完肤!
拐过长廊,秋若言便和凌倩月相遇,看着她稍稍凸起的腹部,秋若言的心口处再次滑过一抹伤痛。凌倩月也微微愣神,随后还是如以往亲切的笑着。秋若言凝着她的笑脸,忽然觉得她很陌生,以前那种自然地感觉荡然无存。
“姐姐。”凌倩月的声音换回了秋若言的思绪。秋若言的视线滑过她的小腹,怔仲了好久,才柔声道:“好好保重!”
凌倩月笑脸应道:“妹妹知道。”随后,秋若言微微颔首,便与她擦肩而过。
看着秋若言远去的背影,凌倩月也黯沉了神色。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姐姐了吧!不要怪我,我只能这么做!
今晚皇宫为贤安国的小王爷设宴送行,宴会十分隆重,秋若言坐在凤汐宫内都可以听到丝竹声。
云儿将要准备的东西都收拾妥当。推开殿门见秋若言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便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小姐,别胡思乱想。现在时辰还早,你先去睡会。一会儿我叫醒你!”
笑着看了看云儿,秋若言便柔声道:“好,我听你的。”随后,便起身进了内殿。云儿也退了出去,将殿门关好。
望着寝殿内的一切,秋若言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也许是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好,渐渐地,她的眼皮真的沉重起来,不一会儿便阖上了双眸。
寝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男子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望着女子那亦如从前的甜美睡颜,他那强忍的情绪还是抑制不住的爆发开来,健硕的身躯缓缓地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