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宗领头弟子被孟良杀死,此时群龙无首,自然不敢与赵拓抗衡,灰溜溜地逃遁。
“好了,现在,干净了。”驱散完人群的赵拓,望着孟良地说道。
“嗯,然后呢?”孟良依旧纹丝不动。
“你快死了,真可惜。”赵拓难得遇到想说点话的人,可是那个人已经快死了。
“我知道,你来不来,我都快死了。”孟良轻轻点头。
“作为尊重,我留你全尸——你要知道,我没尊重过任何人。”
“拿出你积蓄已久的最后一击,然后我取走雷魂珠。”
赵拓看出了孟良油尽灯枯,也看出了他一直在蓄力,更是连最后的结果也定死了,倘若不出意外的话。
“夏侯老鬼给你珠子,无非是想让九大道门自相残杀,说到底,他还是第三世界的人!”
“之前故意阻止我,也不过是想让混乱持续得更久,倘若你能将珠子带回宗门,道家和古武秘宗的战争就会开始,第三世界……好算计!”
赵拓似对孟良解释,也似自言自语。
魔王真正可怕的,不是他的残暴和武力,而是鲜为人知的心智!
“这颗珠子,落在谁手里都是祸根,都会成为战争的理由,唯独我赵拓拿着,谁人敢来抢?”
“九大道门,除了那个早已不问世事的远古宗门,其他七门,他们敢?他们会为了这颗珠子和赵家玩命?第二世界更不敢,更不会!第三世界……还有人吗?”
夜幕降临,骤雨初歇。
孟良垂首不语,就那么静默地站在食天仙面前。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只是一枚第二世界用于试探的弃子,你预料到了你的结局,可你还是来了。”
“浑浊的乱世,蝇营狗苟,不过为一己之私,你这么蠢的,少见。”
一个暴戾嗜杀而又绝顶聪明的男人,对另一个他认为蠢到极点的男人,推心置腹,只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常人永远体会不到的那份孤独与骨子里铭刻的骄傲!
孟良的孤傲,是带有枷锁和桎梏的,宗门,师命。
而赵拓的孤傲,是无所顾忌的,霸绝天下的。
因为一颗珠子,他第一次见到了他。
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孟良终于动了,一步一步,十分缓慢。
但赵拓不认为这是他身受重伤的原因。
他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超凡入圣的气息,那是古武秘宗修行体系中,即将跨入第二大境的气息!
“真可惜!”
赵拓心底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这样一个有资格成为自己对手的男人,就要死了。
“未请教?”
“赵拓!”
“孟良!”
乌鸦,再次出现在了孟良的手中,轻轻地,疯狂地,颤抖着。
孟良目光柔和,拂过通体漆黑的刀身,这把原本只是一块凡铁铸就的刀,随着孟良一路杀伐,最终蜕变成了一把神兵利刃!
“飞吧,乌鸦!”
孟良轻声开口,乌鸦发出最后一声长鸣,直冲云霄!
“弃刀?”
赵拓神色不解。
片刻,赵拓的不解化为释然。
乌鸦,犹如流星般划破夜空,无尽的流光溢彩环绕,坠落九天!
“好刀!”
赵拓舔了舔嘴唇,右臂五指如钩,身形暴起,直接对上了挟破竹之势而下的乌鸦!
一道光,拔地而起,另一道光,从天而降。
然后他们璀璨地交织在夜里,照亮了万古漆黑的长夜。
孟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右手朝着天空,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最后,那道流光落在了孟良的身侧,湮尽芳华。
赵拓仰天狂笑,左手按在经脉寸断的右臂,骤然发力一撕,整条手臂被他硬生生扯下来!
“痛快!你的刀,值此一臂!”
孟良已经睁不开眼睛,只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天色晚了,刀儿,应该找到大师伯他们了吧。
这一世,自己于罗生门终究还算得上问心无愧了。
唯一的遗憾,是再也看不到阳光下,那道轻影,浅浅的笑意。
朦朦胧胧中,孟良似感受到了刀儿的身影。
傻丫头,你回来干什么?
……
……
轰隆轰隆。
火车轮奋力地击打着铁轨。
依然还是那辆满载着第三世界平民的列车,只不过,这次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行。
这里说的平民,是相对魔法贵族而言,他们当中,有很多在人类社会占有足够的财富和权势,却因为自身无法学习魔法,而成为了这个世界最无足轻重的普通人。
这也是三权分立的世界格局使然,从前几个纷乱的纪元开始,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以实力为尊的局面。
孟良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得可怕的俏脸,还有那一对难掩疲惫的眸子。
“主人,你醒了。”
刀儿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无力支持,僵硬地倒在了孟良怀中。
孟良脸色剧变,搭着刀儿的脉门,试探之下,惊骇欲绝!
刀儿体内哪里还有一丝生机!
所有经脉悉数断尽,体内五脏六腑支离破碎,胸腔里全是断裂的肋骨!
这是一具本应该早已死亡的身体!
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她走到现在?
孟良眼眶中溢出鲜血,牙齿咯咯作响。
是谁!!
赵拓?!
情绪异常激动的孟良,脑海里传来一阵剧痛。
冷静,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孟良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也糟糕到了极点,现在刀儿生死未卜,自己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半响后,平静下来的孟良,再次细细地查探了刀儿的伤势。
这个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傻女人,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又是得有多大的毅力,才把自己送上车?
孟良无从知晓,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下手的不是赵拓!而是七绝宗!
唯有七绝宗霸道无匹的绝伤拳,才能将一个人的身体内部破坏得淋漓尽致,却不伤及体表丝毫!
“七绝宗!此仇不共戴天!!!”
孟良按捺住仰天怒号的冲动,紧紧地抱着刀儿。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那年,他八岁,她用稚嫩的声音怯怯地称呼他为主人。
那年,他十三岁,还在因击碎了一块顽石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她已经提着道家弟子的头颅站在了暗处。
那年,他十五岁,坐在圣人崖上看日落的时候,她已经亭亭玉立,无数彩蝶围着她飞舞,他才知道,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庄蝶。
那年,他十七岁,用凡铁打造了一把刀,名叫乌鸦,这把刀第一次破刃饮血的时候,她知道他长大了,从此永远地站在了他看不到的夜里。
那年,他十八岁成人礼,他在庆生,她在杀人。他和宗门弟子觥筹交错,她在黑夜里刀光剑影。他醉了,而她受了重伤。
就在那一年,他用那把刀,将伤害她的那些人,举家灭族。
后来,她告诉他,以后只准叫她刀儿。
永远握在他手心里,为他杀尽一切仇敌!背负所有罪恶!
这就是刀儿,也是庄蝶!
孟良将头深深埋在她的怀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