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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巴黎面包店

集体生活倒没有夏语冰想象中的那么惊险,宿舍里相处的气氛还算融洽,她总是觉得大家都会讨厌她,不喜欢她,甚至更糟糕,排挤她。就像她的父母那样。连自己血浓于水的父母一点都不爱自己,自己一定是个不值得爱的人。

有时夏语冰想自己永远也不想要孩子,她怕自己会不爱那个孩子,因为孩子可能会长得不好看,不聪明,不能替自己完成未能完成的梦想。她更怕自己会变成像爸妈那样糟糕的父母,会生出一个恨自己的小孩。

从小夏语冰就是个不合群的孩子,她特别敏感,不活泼,不喜欢交朋友,只愿意静悄悄地躲起来看书,尤其是童话书,她能一看就是一整天。童话里的世界都是王子与公主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夏语冰不敢奢望自己是个公主,像她这样不漂亮,没有好看的衣服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是公主,怎么可能得到王子的爱慕呢?连隔壁家的大头都不喜欢她,老欺负她。

她只求当个小小的女巫便于愿足矣,长得不好看也可以当女巫,而且女巫都是很聪明,独立,坚强,她们会魔法,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魔法。她们强大的力量就在手中那支细细的魔法杖当中,是自己牢牢掌握住的。

像她这种性格古怪,畏畏缩缩,没有圆乎乎的大眼睛的小孩是不会招大人喜爱的,孤僻的个性也会招惹其他同龄小男孩的欺负。夏语冰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回去童年。她倒是从小就愿意自己快点,快点长大,自己上班挣钱,这样才能理直气壮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开学没多久,夏语冰在学校附近一家面包店找到了一份兼职,每个星期二,四,五晚上上4个小时的班,周六周日上8个小时的轮班。工资虽然少,但离学校近能省车费。

那家面包店很普通,和我们平常去过的面包店没什么区别,但是它有个洋气的名字,叫巴黎面包店。夏语冰好奇地问店内一个全职店员黄小桃,为什么这家店会叫巴黎面包店,黄小桃就翻了翻白眼,说不要问我。这个故事我快听吐了,反正迟早你也会知道的。

其实黄小桃比夏语冰还小两岁,染了一头黄发,劲舞团爱好者,qq签名是火星文版的“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性格大大咧咧的小女孩,在这个巴黎面包店当收银已经一年了。她初中就不想读书了,出来打工,老板娘是她的姑姑,所以她常常是堂而皇之地上班偷懒,让夏语冰把活都干了。

每天下班会有一个喜欢穿背心,一头绿发的男生骑机车来接她下班。

巴黎面包店里的大部分面包蛋糕都是一大早供应商送过来的,早上六点和中午三点老板娘会在店里做一些出炉面包。菠萝包,叉烧包,香芋包,肠仔包,每天一定会出炉的是又长又硬的法棍。

巴黎的面包店怎么可能没有法棍呢?说这句话的时候,老板娘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

果然夏语冰很快就知道了这家店为什么叫巴黎面包店。

还是夏语冰在听到老板娘拉着一个女顾客在那讲的,讲了半个多小时,大致就是老板娘年轻的时候很美,她年轻的时候特别美,她年轻的时候简直美呆了,所有适龄男青年看到都会对她一见倾心,疯狂地追求她。

当时她靠着家里的关系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所全市有名的西餐厅里当服务员,那时候80年代末,西餐厅还不像现在那样遍地都是,当时她工作的西餐厅一般只接待外宾和身份尊贵的客人。西餐厅特地从法国聘请了一位法籍华裔的华人甜品师,就是那个人,让老板娘对巴黎充满向往。

那时候来西餐厅的客人穿着在老板娘眼里看来都是特别时髦的,那个甜品师总是嘲笑客人穿白袜子配黑皮鞋。他说巴黎人绝对不会这样打扮。巴黎人是全世界最会穿衣服的。巴黎人最懂得如何去生活,他们每天都会吃法棍和法式奶咖。老板娘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她就是从甜品师那里学会怎么做法棍的。

不过半年后,甜品师太想念巴黎的生活方式,就打道回府了。临上飞机前,他跟老板娘说了一句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你应该到巴黎来生活。

至此之后到巴黎去生活就成了老板娘的梦想,当她到了一定的年纪,她没说具体多大年纪。

夏语冰偷偷猜老板娘快50岁了。

老板娘突然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巴黎了。不如就开个巴黎面包店,也算完了自己年少时的梦想。

最后老板娘说,你知道吗?在巴黎必须要做的就是拿着几根法棍在路上走。接着那个被洗脑的女顾客就会往自己的随身携带环保袋里塞上几根法棍,像个巴黎人似的心满意足地买菜去了。

有天店里没什么顾客,老板娘问夏语冰,小夏啊,我跟你说过这家店为什么叫巴黎面包店吗?夏语冰连忙说,听过,听过。她在这个店听老板娘说过这个故事不下十次了。老板娘说,没事,我再跟你讲一遍,好的故事是百听不厌的。你别看我现在身材都走样了,但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很美,可不是我自吹自擂哦,那时好多年轻小伙跑来对我献殷勤,说我长得跟花儿一样好看……

像花儿,是像向日葵脸盆那么大吗?夏语冰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老板娘一眼,心里偷偷想,在老板娘堆满肉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她年轻时好看的痕迹了。岁月真的是一把杀猪刀。好可怕,我以后会不会变得这么胖呢?不过老板娘皮肤还是挺好的,白白胖胖的,皱纹也不多。

若是此时黄小桃在场,她肯定会心里偷着乐,这下活该了吧。

好不容易听老板娘讲完这个听了好像有上百万遍的故事,夏语冰突然开了窍:“老板娘,你喜欢那个法国甜品师吗?”

老板娘愣了愣,捂着嘴笑道,“这里没有老板娘,我是老板,要有也只有老板郎吧。不过叫老板就太见外了,我也不喜欢那个老字,小夏,你以后可以叫我月姐。Jean一直说我就像巴黎的月亮那么迷人。”

接着月姐又感慨,小夏啊,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觉得所有的梦想都会实现。然后一眨眼,你看,我就是这个模样了。

夏语冰赶紧安慰月姐,像老,不对,月姐,你这样也挺好啊,虽然没能去巴黎,你也有了一间巴黎面包店啊!

刚好有客人走进店里来,月姐便使眼色让夏语冰去招呼客人。

夏语冰今天早上是六点上班,到了下午四点,她下班要走的时候,月姐给她装了几根法棍,让她带回去。说,这算小小的员工福利。

夏语冰受宠若惊地向月姐道了谢。尽管只是店里不畅销的法棍。

夏语冰抱着几根法棍走回宿舍,午后一阵凉风吹来,她感觉自己脚步又轻又快,好像自己是个文艺的女子,就走在巴黎的街头上。

宿舍只有何小碗一个人在,夏语冰就把法棍分给何小碗吃,她尝了一口,说,巴黎人每天就吃这种硬硬的面包吗?我可吃不惯。“

夏语冰吐了吐舌头说,我也是,看来我们都不适合在巴黎生活。

这时高洁白衣飘飘宛如一阵清新的风地走进了宿舍,夏语冰就问她要不要吃法棍。

Baguette,这个没刀叉要怎么吃?高洁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你刚刚说什么?夏语冰没有反应过来。

不用了,谢谢。高洁朝她们笑了笑,便回到她的床位,慵懒地靠着白色枕头,伸着又长又直的腿,安静地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夏语冰想了想,也许法国少女就像高洁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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