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下人帮元旻添换好了衣服,裴君婍打了清水坐在床沿边替他清理伤口。一盆清水已经被完全染红了,可见他流了不少血。
长而卷的睫毛如同一排排小帘子,鼻梁高挺,唇瓣红润,光滑黝黑的皮肤,他的脸如刀削如斧刻,棱角分明,俊朗过人。
她使劲拧干了帕子,细致的擦着他脸上的汗渍。这么看来,熟睡过去的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讨厌啊!
“五小姐,茶我沏好了,你先喝一口歇会吧,这些事放着我来干就好。“烟荷是大夫人特地派回来的,知道她跟烟荷之间的情分,也是顾虑周全。
裴君婍勉强一笑,说道:“没事,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了,不要麻烦你。烟荷,你在娘那里过得怎么样?“
“大夫人对奴婢很好,小姐不用担心。“烟荷端了盆子出去,不一会又利索的重新打了一盆干净的水进来。
“那就好。什么时候你有了中意的人选,或者我们看着合适你的,就互相告知一声,我好请娘做主,给你指一个好人家。“裴君婍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是惭愧。烟荷比新筠年长,而新筠已经有了去处,烟荷却还是孤身一人,这件事要抓紧啊!
烟荷娇赧一笑,急得差点没跺上几脚,嗔怪道:“五小姐又在这打趣奴婢了,我还不着急呢!“
裴君婍知她心性高,一般的人她是看不上的,也没计较,只明白的点了点头。
“烟荷,你去备些粥和小菜来,我估计五皇子醒来肚子势必是空的。“她转头望了一眼,吩咐道。还是做不到不顾他的死活啊!
“知道了,五小姐。“烟荷得了令,好笑的退了出去。她家五小姐呀,就是死鸭子嘴硬。嘴里说不在乎,心里却看重得要命!
她的视线顺着烟荷离去的背影,转移到了窗外,连手上的动作都跟着停了下来。
树叶在风中翻飞,发出簌簌的响声。
这鹿邑苑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些人气,冰凉凉的,比如新筠傻兮兮的笑声,她飘扬在空中却永远也飞不出去的风筝,还有大哥似有若无的琴声……明明昨天才离开,不过转瞬,却像是换了人间。
这里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积雪还没有化完,腊梅还没有凋谢,甚至那日里埋下的青梅酒,也还没有喝完。不,是再也没有做这些事的人在了……她幼时在雪地里咏诗,大哥就在一旁奏琴,白雪絮絮,像花瓣一样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他们笑啊,一直笑啊,好像从来没有忧愁过……
啪嗒!
她的泪水狠狠的砸落下来!
双腿一软,裴君婍再也忍不住,缩成一团,滑到了地上,抱头痛哭。
说不难过是假的,原本好好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然后一去不复返。她不是没有争取过,可有的事情却真的是无能为力。她恨元旻添,恨很多人,更恨自己!
生在这样一个身不由己的家庭,从小斗到大,见惯争风吃醋,也见惯男人的风花雪月。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只爱一个人呢?!
她爹是这样,皇上和达官贵族是这样,就连她一直喜欢甚至爱着的太子都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就封了颜靖蕊为太子妃,再过不久,就要举行册封大典了吧!
“咳……咳咳……“
床上的人似乎醒了。
裴君婍胡乱抹了一下脸蛋,慌张的站起身来,眼角还依稀挂着泪痕。
“你醒了?“
元旻添意识还有点不清楚,睁开眼打量了许久,才发现这似乎是她的闺房。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喝断片了。
“我睡了很久吗?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麻烦你了……“元旻添最近说话好像特别温柔,直听得裴君婍起鸡皮疙瘩。
“你是因为受伤晕过去了,不碍事的。我已经让大夫来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她声音涩涩的,听起来很不舒服。
“你哭了?“
他这才发现不对劲。
“没有,风太大,沙子进眼睛了。我去看看烟荷熬的粥弄好没有,一会儿就回来。“裴君婍慌乱的端起水盆,转身就要走开,熟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哐当!
盆子被打翻在地,水溅了她一身。她惊慌失措的想要去捡,却被他再次用力猛的拉倒在了床榻上!
她如明月般的眼睛正对上他深沉如潭的眸子!
四目交接!
一抹红霞飞上,刹那间红了脸庞!
“君婍……我……“他伸出的手臂隐隐冒着血珠,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拉着裴君婍。
“我想我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让五皇子你误会了。我对五皇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既然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五皇子的妻子,就应该尽我应尽的义务。我希望以后我们能相敬如宾,互不干扰。君婍的请求,还请五皇子答应。“经过了昨夜,她想明白了很多,继续这样活在回忆里,不过是徒增痛苦。人只有向着长远看,才会有活下去的意义。
“……!“
旻添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仰头望着她。他看着她哭得红通通的眼睛,苍白的小脸,几近透明的肌肤……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实!
“你在说什么?!“
“我的心意五皇子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一切你我心知肚明,只不过谁都不想打破这平静的局面而已!五皇子!何必再自欺欺人呢?“裴君婍一根根掰开他握紧的手指,又哭又笑的说道,“你想做的事想实现的抱负,为何偏偏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你怪我害了你大哥?“元旻添呵呵一笑,连嘴角都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
“你怪我拆散你和太子?“
“……“
“你怪我娶你占有你?“
“……“
他反身立起上半身,随后一拳砸向床架,好响的一声,吓得裴君婍心都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