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
钟合殿的灯火仍旧不知疲倦的亮着,人影来往,络绎不绝。
孝元太后被裴君婍搀扶着,送到了门口,身后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君婍啊,这太子就托你照顾了。哀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惭愧啊!”孝元太后一脸恳求的说道。
“太后您也实在不必担心,太医不是看过了吗?只是风寒,卧床养几天就好,没事的。”裴君婍安慰道。
“哀家知道你心细,便把太子托付于你了。”孝元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那哀家就先回去了。”
“太后慢走。”
等到众人散尽,主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裴君婍和元旻卿,如果不是他偶尔的呼吸声提醒她他还活着,她还真觉得他不在了。
风一吹,火红的烛火摇动。
她拧了一把水,细心的替他擦起脸来。他的发丝很黑,比芝麻更胜三分。睫毛又浓又密,齐刷刷一排,活像是两把小扇子。
他,似乎并不开心。淡淡的忧愁萦绕,眉头紧紧的皱着。
是在为何事烦扰呢?!
国家大事,天下人之事,皆是他的事。他是元国的未来帝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他的身上必定担负着常人所不能担的责任,越往后,他的眉必定会皱得更深!
“水……水……”他梦中的呢喃,含糊不清。
裴君婍赶忙放下手中的布帕,跑到圆桌边给他倒了一杯白水。
一只手扶起他宽阔的悲剧,另一只手苦苦捏着茶杯,他尽管苍白无力,但仍旧有着一定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重!
“喝吧,不是渴了吗?”裴君婍将水送到他唇边,牙齿磕到茶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温柔的话语,似乎很受用,原本抗拒的他,寻着水源,一点点的喝了下去。
此刻,卸下防备的他,弱小得像一个跟她撒娇的孩子,天真,不谙世事。
他干裂的唇瓣,因为有了水的滋润,渐渐变得红润娇嫩起来,看上去越发诱(人。
“让我进去!太子呢,我要见太子!”主殿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间或不断。
元康阻拦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颜良娣,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这些个奴才计较。太子服了药,早睡下了,您明日请早吧。”
“元康,你小子狗仗欺人!明明殿里的灯还亮着,你却骗我说太子睡下了!”颜靖怡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双手叉腰,全然没了平日里大家闺秀的样子。
“颜良娣,那是守夜的宫人呢。”元康伸出手臂拦住她,不肯退让。
“让开!”她美眸横瞪。
“良娣请进来吧,太子睡下了。”裴君婍本不想强出头,可实在是拗不过外面那位的性子,只得出来候着。
颜靖怡早在笙冬喜宴之时便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又加之上次的事,更加对她怨恨三分。此刻,哪里还有好脸色给她!
“哟,这不是裴府的五小姐么?怎的,还没选秀呢,你倒是自己贴上来了?!”颜靖怡走了几步,到了她身边。
裴君婍再气却也要顾忌宫中礼节,她温顺的行了礼,这才站起身来。
“良娣这话却是有些过了,小女岂会是这种人。”裴君婍毕恭毕敬,说出来的话在气势上却并不输她!
“你是哪种人我并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可你如今在太子殿中,我便不得不怀疑你的为人了。五小姐可知男女有别,礼义廉耻,是否还要恬不知耻的赖在这不肯离开?!”颜靖怡也是被气得昏了头,说出来的话是一句比一句难听。
“君婍也只是听了太后娘娘的吩咐,才留下来照顾太子的。若是良娣有什么不满,尽可去太后那儿告小女,说小女没能尽忠职守,伺候不周。”她好整以暇的看着颜靖怡,心想这次还不把她给气死。
“你!”颜靖怡气得直跺脚,可又无力去反抗。她居然搬出了太后?!算她狠!
“良娣慢走,君婍不送。”
一旁的元康忍不住憋笑,想她颜靖怡也有今天,平日里仗着太子宠爱和宰相府撑腰,嚣张跋扈惯了。今日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其实,裴君婍心里有点担心,今日和颜靖怡撕破脸皮,惹怒了宰相府,来日会不会引火烧身,反倒害了自己呢?!
许久之后,当这一切成为现实时,她也是追悔莫及。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