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黄昏,天空处一片火红,绚烂而又富有变化。
裴君婍躲过了勤竹堂的一众小宫女,换上日常最普通的襦裙,头上斜插一支荆钗,作宫女打扮出了门。
对,她是要去钟合殿找证据的,只有确认了那个人是太子,那么她的计划才能得以成功!
据说太子每日酉时从御书房回到钟合殿,用过膳后,沐浴更衣,随后,便去到众嫔妃住处。
这钟合殿位于皇宫大内的西北角,周围种满了合欢树,树皮呈灰褐色,上面开有绒毛状细丝一般的合欢花,或大红,或淡粉,花冠呈漏斗状。夕阳西沉,合欢花上那一对对羽状复叶满满的靠拢,靠拢,最后排列成一排排细密有致的伞房型。
幼时在书中看过,这合欢花性甘味苦,香气恬淡,有安神之效。更主要的是,合欢合欢,自然是寓意夫妻之间情谊绵长。这太子种满了合欢,一来说明他性子沉稳,戒骄戒躁,二来说明他和他的侍妾们伉俪情深。
一想到这,裴君婍心头涌上一阵厌恶。所谓君子,如柳下惠,坐怀不乱,而他又算是什么?!连伪君子都比他要好上千百倍!
才走到宫门口,裴君婍就见一行人端着香油,皂角,干净衣物等匆匆忙忙的朝着浴池奔去。她正寻思想个什么由头,混进钟合殿里,熟不料背后一个凌厉的女声传来:“你是来当差的?太子就快要回来了,为何还不去花清池候着?”
裴君婍后背挺得笔直,缩在衣袖里面的指节攥紧了薄薄的衣衫。她怕她一回头,遇上的人便会毫不留情的揭穿她。
“是,姑姑,奴婢马上就去。”裴君婍转过头,毕恭毕敬的说道。
“你跟我来,去拿百合茶。”那名宫女并不认识她,想着也许是内务府才分过来的小宫女。
“是,姑姑。”裴君婍只得唯唯诺诺的跟在她身后,差点想自咬唇舌,好你个登徒子,还要她来伺候他?!
等到裴君婍拿了百合茶走进花清池时,里面已是一片烟雾缭绕。正中央是一个四方形的浴池,浴汤翻滚,腾起朦胧的白烟。两旁,一侧放满衣物、香油、皂角等,另一侧则置放了一处青绿色的屏风,轻纱缭绕的幔帐中,闲散一处榻椅,细细看来,颇有身临仙境之感。
不知何时,周围的宫女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她因为去了屏风后,又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竟然被人生生的忽略了。这下正合她的心意。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钟合殿外传来了人群拥簇的声音,伴随着传讯太监的一声通告:“太子回宫!”,钟合殿众人齐齐跪下行礼。
“元康,我今儿就不去用膳了,你叫小厨房不要准备了。”元旻卿揉了揉眉心,淡淡的倦意舒散不开。在御书房忙了一天,他着实有些疲惫。
“那主子是直接去颜良娣那儿?”唤作元康的小太监,穿着宫里最常见的太监制服蓄辩盔帽马蹄袖,手肘处拿着净鞭。模样看上去很是俊秀!
“不,先去花清池。”元旻卿说道,脸上并无任何表情。皇宫贵胄,最看重的便是沐浴。沐,濯发也,浴,洒身也。则汤请浴,三日具沐,且之后一定要换上新衣,才算是完整的沐浴。
“那主子,是否要人进去伺候你?”元康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用了,你们都侯在外面吧。对了,我要的合欢茶?”元旻卿并没有回头看他,淡淡的声音响彻在这一片鸦雀无声的钟合殿。
“主子,在里面放着,若是凉了,只差人换便可。”元康答道,并一路将他送至花清池门口。
还没进去,便是一股冷香袭来,连脑袋的肿胀都舒缓了不少。元旻卿就在此刻,才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推门而入,帐中烟雾朦胧,白花花的雾气腾空而上,于空中缥缈无形。
他端起那杯合欢茶,细细的抿了一口,淡淡清香钻入味蕾,煞是清爽。随即,抬起手将头上的镂空金冠取下,三千如墨般的青丝顿时披散在了肩膀处。此时,躲在屏风后面的裴君婍,浑身颤抖,心快要卡到嗓子眼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