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最为新鲜的清晨,太阳还未升起,街上零零星星走过要做早市的生意人。
栖福客栈的门也还没打开。
甘甜等人便围着桌子在吃冬梅所做的早饭,白粥,咸菜与油条。
“祖师爷,祖师奶奶,你们多吃点,冬梅做熬的粥可好喝了。”平日里贪嘴的唐娃娃今天儿个竟然难得的没有动筷子。手肘放在桌子上,两只手撑起可爱的圆脸,笑眯眯的盯着两位老人家。
王子梁和夫人伍魅娘也笑容满面回以这个可爱的唐娃娃。
“甜甜,你打哪收来这么个可爱的小徒弟?”这次与孙女相见,伍魅娘心中欢喜得不得了。突然多出了个可爱的乖徒孙,又多了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子,还有一个手艺超群的俏厨娘。
虽然遗憾没能见上孙女婿一面,但看到甜甜生活得知足富裕,她也就放心了。至于孙女婿去哪里了,为什么不与甜甜在一起,她也不好多问。毕竟,有些事甜甜想说与她知,她再知晓也不迟。
“……祥云山庄。”提起祥云山庄,甘甜还是没有放下心里的哀伤,泪光又开始莹满了眼眶。
唐娃娃也垂下头,哀悼仙逝的祥云山庄里所有的人……
“孩子,你怎么了?”看到甘甜快要滚出来的泪水,伍魅娘担忧的问。
王子梁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眉心皱起,颇具担心的看着甘甜。
“不知爷爷奶奶是否曾经听过祥云山庄的灭门惨案。”甘甜睁着眼睛,压抑着泪水不让落下。
“听说过。”王子梁闭上眼睛,语气沉重。
他不止听说过,还知道这件惨案是谁干出来的。他这次专程跑来如腾城,为的就是缉拿凶手,给大家一个交待。
伍魅娘拍拍他的手,给予他夫妻间才懂得的无声安慰。
“娃娃,难道你是祥云山庄的余孤?”对甘甜和唐娃娃的反应,伍魅娘马上联想到这方面。
“不,我不是。”唐娃娃连连摆手。虽然她很想是,但她的确不是。
“那你们是怎么了?”伍魅娘困惑,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祥云山庄那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她们心肠再软,也不应该还为祥云山庄难过呀。
“祥云山庄的余孤……是宝贝。”甘甜抿紧嘴唇,吞下到嘴的哽咽,打算和爷爷奶奶说个明白。免得两老终日在心里猜测,为她担心。
“什么?!”对甘甜所说的这事,王子梁比伍魅娘还要震惊。
不是他对甜甜的行为无法了解,他是过来人,自然知晓爱情的吸引力。
他生气的是,那个人竟然伤害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女。让她没有了夫君,让她的孩子这么小就失去爹爹……
那个人,真的是太残忍了!
此时此刻开始,他对她,再也不会感到内疚!
“甜甜,这是怎么回事?能与奶奶说说么?”伍魅娘为甘甜与宝贝感到难过,伸手抱过冬梅怀里的宝贝,心疼的摸着宝贝软软的毛发。
才满周岁的宝贝还不懂大人的心思,只知道被抚摸得很舒服,他安静的靠在伍魅娘怀里。慢慢的,宝贝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只发出细微平稳的呼吸……
“奶奶,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说了你不要生气才好。”甘甜虽然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两老,但是还是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两老生气事小,气坏身体事大呀!
“甜甜,你说吧,爷爷奶奶不会生气的。”伍魅娘对甘甜露出苦涩的笑靥。真是个傻孙女,爷爷奶奶心疼你都来不及了,哪还能跟你生气啊。
冬梅站起,把大家吃完早餐的餐具收拾好,带进厨房。
她害怕,害怕再次看到小姐说起祥云山庄时那一脸的伤痛与那悲哀的泪水。
她内疚,如果她能告诉小姐,提醒庄主,那么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所以,难辞其咎的是她,而不是逃避大少庄主的小姐。
“宝贝的爹,是祥云山庄的大少庄主。”甘甜脸带沉痛的哀伤。
两老为甘甜难过,更为无语。只有静静等着甘甜下面的诉说。
“两年前,我刚走出山崖,便遇到中毒的大少庄主,他叫蔡云熙。他外表虽然冷若冰霜,但其实他内心很热情。我为他解毒之后,我们便深深喜欢上对方。本来已经说好了等他忙完手中的事务后,便与我回去跟你们俩老提亲的。但我们之间发生了些误会,我便生气的带着当时还在肚子里的宝贝逃避他,回到了山崖下。直到前些日子出崖……我们才听说祥云山庄所发生的事情……”说到这里,甘甜早已泣不成声。
本来呆在旁边静听的唐娃娃也因为难过得再也听不下去了,跑回楼上的厢房关上门抱着凉被伤心哭泣。
二少庄主,娃娃好想你……
……
“甜甜,你也别伤心了,往事已成追忆。现在你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孩子。你要有心理准备,一个人养大孩子,不容易呀!”对甘甜出来后的遭遇,伍魅娘有几分内疚,如果不是她一定要甜甜出去见见世面,她也就不会遇到这等伤心事了。
“奶奶,您放心,有冬梅和娃娃在身边帮着照顾孩子,我轻松得紧。”是呀,还好她的身边一直有她们在帮着照面孩子,也照顾着她,要不然她怕是撑不下去的。
“孩子,帮完江湖中人办完这些事后,你不如跟着爷爷奶奶回到山崖下去隐居吧!这方便我们帮着照顾宝贝,瞧宝贝现在这聪明样,长大后肯定是另一个医仙。”王子梁对宝贝是越看越满意,直想把自己毕生所会的都授与他。
“瞧你说的,我们家宝贝呀,长大后肯定比你厉害得多,医仙这名号根本还没能够充分表达出他的医术。”伍魅娘睨了夫君的得意样,存心打击他的自信。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宝贝长大后肯定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对于夫人的话,王子梁一向认同。
“爷爷,奶奶,我想,我暂时先不回崖下了。”甘甜看着两位老人都一把年幼了还这么恩爱,心中扬起一阵阵的羡慕。
要真是跟随他们回崖下,整日看着他们恩恩爱爱,会轻易触疼到她心底深处的痛。
“那……你想去哪里?”伍魅娘很是担心,甜甜一个单身女子,带着孩子真的不方便在外游行。就算她身边还有冬梅和娃娃,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娃,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根本没有人能帮得了她们。
“我想带着大家去找个美丽淳朴的小城安定下来。然后开个小医馆,既能救治病人,又能以此为生。甜甜的胸无大志,还望爷爷不要责怪。”对自己这种想过平淡生活的想法,甘甜一度认为她抹灭了爷爷对她的期盼。
“傻孩子,说到哪去了,你能这样想爷爷很高兴。习医之人,本来就是要治病救人。江湖中人是人,达官贵人是人,可平常百姓也是人,你想着为他们医治是件在平常不过的事。不是非得为江湖人,官员富商治病闯出什么名号才是真正的神医。”王子梁出乎意料的对甘甜的想法感到很欣慰,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只是发生了太多事,导致他的愿望只能暗藏在心里。
“是呀,孩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带上我们俩老一起。”伍魅娘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怀里甜睡的宝贝,想着不久就要分别,心中满是不舍。
“爷爷的意思呢?”甘甜惊喜奶奶这种想法。虽然说怕看到两老的恩爱会触及她内心的疼痛,但是两老肯跟她一起到外面的世界生活,她是乐于见成的。
想想,开家医馆后,整日帮着老百姓诊治,忙得不可开支。就算看到两老的恩爱,也会因为忙碌而忘记伤悲了。
“你奶奶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王子梁对夫人的决定不仅仅是认同,还掺杂了很多的激动情绪。
这么多年了,他的理想也快能实现了。他终于有机会能隐名埋姓的帮助百姓治病……
“那就太好了。”有爷爷在身边,她和娃娃会学到更多的。
“甜甜,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等这次的事情忙完之后,我们立即动身出发。”激动于心的王子梁现在比谁都还要着急三分。
“是,不过爷爷,为什么看起来你比我还要急啊?”甘甜好笑的看着王子梁,此时的他因为激动,兴奋得一张老脸潮红,就连耳根子与脖子都红透了。
“晚辈不应该管长辈的事,知道不!”王子梁被孙女取笑,老脸因为不好意思而显得更加红了,活像打了胭脂一样。
“遵命!”甘甜两手握成拳,往王子梁方向一扬,搞笑的做了个揖。
在三人哈哈大笑中,甘甜仿若找回了刚到这个时空,在山崖下与爷爷奶奶的快乐生活。
那里没有忧愁,没有悲伤,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自然。
笑过后,甘甜突然才想起了她心中一直存在的问题。
“爷爷,你们怎么会知道江湖有难,而出崖的?”对这个问题,甘甜一起想了很久,这世人莫不认为医仙与夫人坠崖而死了吗?
爷爷和奶奶又终日呆在崖下隐世避人,到底是怎么知道江湖中蛊毒横行的?
“唉!”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提起来,伍魅娘便重重的叹息,显得心事沉沉。
“你出了崖之后的没多久,我们又在崖底捡到了一名男子。看他的穿衣打扮应该是江湖中人,你爷爷便竭尽全力救醒他。他便跟我们说了最近江湖中的事情,还说起他是给一个老太婆下了剧毒,踢下山崖的。”
“那他有说那个老太婆是谁吗?”甘甜追问。
“没有,因为他伤得太重,我已无力回天。能让他清醒片刻,已是奇迹了。”对于第一个死在他面前的病人,王子梁没有觉得愧疚,也没有觉得难受,反而看得很开。
的确,在他发现那名男子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气息了,他能让他醒来说话,真的是不简单的事了。要换作其他大夫,怕是早就放弃救治了。
王子梁话刚说完,伍魅娘便接着说道:“其实不用说,我们也知道是谁在江湖上搞鬼。唉,都过了几十年了,她还是放不下。”
“奶奶,你知道最近这些事情都是谁在背后捣鬼的?”甘甜心猛地一震,谁是仇人答案欲出,让她心情悲喜交集。
“甜甜,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所有的事情交与我去做便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孩子,抛开你心中的仇恨。”王子梁害怕甘甜为了替情郎而去报仇,将自己与宝贝的安危不顾。
“爷爷——!”王子梁的话甘甜自然也懂得他的意思,只是,这种血海深仇,她不亲手了解了那个狠毒的凶手,对不起云熙,更对不起祥云山庄的所有人……
“甜甜,你别说了,听你爷爷的。”伍魅娘把孩子交到甘甜手上,让她知道,要为了孩子着想,放下心中的仇恨。
就在这时……
“呼呼……甜甜,我回来了。”法力用尽只为了逃跑的阎夜樱,闪现在惊愕的众人面前。
甘甜抱宝贝交到伍魅娘怀里,扶着阎夜樱坐下,然后再给她倒上杯茶。
看到阎夜樱咕噜咕噜把茶水喝下去之后,甘甜才开口似嗔似怪的问道:“夜樱,你是怎么回事啊?去了几天才回来,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可你却是跑得气喘吁吁的。怎么,从你家到这里要走很远的路么?”
“甜甜,我为了你可是得罪了比魔鬼还要恐怖的冥王。我刚从他手里逃出来,估计他一会就会追来了。”阎夜樱怕一会还得死命跑,赶紧的多喝几杯茶,好补充体力。要不然一会没能力跑了,被捉住不知道会有多惨。
“夜樱,你怎么跑去得罪冥王了?这下你该什么办才好?”甘甜一听到阎夜樱的解释,心马上就哇凉哇凉的。
夜樱是否没有帮她把话带到啊?
“还能怎么办,跑咯!能找到个他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最好。”想起那可怕的冥王,夜樱就连睡梦中都要抖上三抖。
“甜甜,这位漂亮的女娃子是谁呀?”伍魅娘没想到甘甜还认识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简直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她的美貌。不过很怪异,那女娃子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冥王是谁?是江湖中新起的新秀之一吗?”王子梁也有疑问,但他感兴趣的是阎夜樱口中所说的恐怖的冥王。
想当年,他王子梁也是江湖中排名前十名的新起之秀,不止仁医仁术,武功更是顶级。再加上他的玉面俊魄,名气顶响。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有幸得到夫人的青睐。虽然中间发生了不少挫折,导致他们差点就错失彼此。但总算是苦尽甘来,能在崖底下恩爱的生活了三十多年。
“咦?你们是甜甜的爷爷奶奶吧?我叫阎夜樱,你们好!”阎夜樱脸上泛着甜美的笑容,虽然她年纪比他们大,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跟两位老人打招呼。
聪明如她,马上就能猜出他们的身份来。
还没等两位老人家表示回礼,阎夜樱再继续涛涛不绝的说起来。
“爷爷,冥王不是江湖中的新秀,他早就出道了。他凶狠残忍,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打住!感觉大大不妙。
阎夜樱左看右望,心中感应越来越强烈。
“女娃,你倒是继续说呀!冥王到底是指江湖中哪个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王子梁急得跳脚,虽然他多年未出江湖,但是这两年出来到处游走也不是混假的。多多少少也听到过,认识到不少近代武林人士,可是都没有像这女娃所说的那么残暴的人呀。
“爷爷,有机会下次再和你说,我现在要走了。”阎夜樱还是一直东张西望,这么热的天气,她竟然会冒出满头冷汗。
“夜樱,你这是怎么了?刚来就要走。”阎夜樱的举动让大家都看得满头雾水,甘甜也对她的行为感到莫明其妙。
“甜甜,我真的不能多说了,就此别过。记得照顾好我的干儿子……”阎夜樱意到冥王寒冷的气息,知道自己不能多呆了。
阎夜樱起身,红光闪,人消失……
三人张目结舌……
甘甜是对阎夜樱的行为感到不知就里。
两位老人倒是对阎夜樱的消失感到惊奇。
可就在三人发呆的时候,离开的阎夜樱又返身回到他们面前。
“甜甜,忘了告诉你,蔡家那两兄弟还没死……”随着话音的消失,红光再次闪现,阎夜樱也随着消失。
“什么?云熙和云翼还没死……”甘甜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惊得她整个人兴奋不已,就连阎夜樱的消失她也没注意到。
一阵寒冰刺骨的狂风吹过,冻醒了呆若木鸡的三人……
“奇怪,这六月天的,哪来这么冷的风,还是大风。”王子梁喃喃自语。抬头,注意到,因为客栈还没到开门的时间,所以窗户还是关得紧紧的……
王子梁打了个寒战,心道:这也太邪门了,不会这么老了才遇上这种脏东西吧?一向不信邪的他,也不由得汗毛竖起。
拉起抱着宝贝的夫人,再拉起孙女,推上楼,进房间,碰的一声,关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