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水脚下泛着清丽的光芒,身周一丈内悄无声息。
逐渐,坚韧的血肉之力凝结为厚土。
慈悲的佛光映照出天空。
锋锐的逍遥剑气涌动四逸,如同长风卷尘,带来生机。
与他人的很不同。
三种沛然巨力于此时合而为一,有兔走鹘落草长莺飞。
由牙牙呢喃至人声鼎沸。
有大江映明月。
轻风拂山冈。
千万城池起。
古道连天长。
一丈世界中没有剑气的锋锐之息,没有血肉之力的沸腾之意,没有佛光的慈悲之音。
有着人世间极常见的味道。
尘俗的味道。江湖的味道。平凡的味道。街头王二偷煮的狗肉味。新制风筝淡淡的浆糊味。马车车轮扬起的土尘味。城里顽童手中冰糖葫芦味。烈日下庄稼汉子身上热汗味。树荫下老人烟袋味。
那是真实的味道。
齐水一身白衣仿若也积上薄尘,显得很是狼狈。
但他的眸子却清亮无比,干净澄澈。
他先小心翼翼却毫不犹豫与慕秋水相拥。
然后抱着少女轻轻颤抖的柔软娇躯看向一脸无奈的东皇山三长老。
“你这是几个意思?专门炫耀一下么?”三长老头疼道,“若非一开始看得明明白白,还真以为你和小慕是演戏来的。”
“麻烦三长老了。”听出其话语中庇护意味,早就将自己放在大多数人对立面的少年颇有些意外。
似是感觉到了齐水的疑惑,三长老嘴角扬起:“臭小子,无论怎么说你做的事情摆在那儿,别人怎么看老夫管不着,可你在老夫眼里不像个不忠不信之人。好好待小慕!无论干什么别把自己陷进去!”
听着宛若长辈的叮嘱,少年有些感动。
可惜趴在身上慕秋水的悄悄话让少年面色又变得无奈起来。
他试探地开口:“三长老,寒桑是您……”
“孙女。”
看着满面古怪的齐水,三长老老脸有些挂不住:“臭小子想什么呢?老夫像是那种手伸得特别长乱管小辈之间事儿的人吗?!”
慕秋水弱弱出声:“您那会儿还说要削死那个勾引您孙女的花和尚。”
三长老落荒而逃。
齐水慕秋水二人相视而笑。
走了三长老,来了云上人。
东皇山山主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以前一直好奇……东白哪里找个弟子……敢来找我东皇山的晦气?”东云上人有些揶揄,“没想到啊,不仅实力过人,还拐跑了山上两枚花骨朵。”
这话齐水怎么敢接?
“不过劝你两句,山上和寺里倒无甚所谓,可剑阁恐怕……”
东云上人没有把话说完。
可意思也很明显。
而齐水更是了解。
剑阁入阁礼中,长辈向晚辈教诲的第一句话便是:
“剑者,直也。
“直者,正也。”
魔教都进了,还谈什么正直?
所以他很头疼曾经师弟们的态度。
但山主的好意毕竟还是好意。
他犹豫了一下,提了个醒。
“您……是要去参加雪清观三宗的正式合并典礼?”
就算是关系再好……也不能让自家弟子吃亏啊。
就如兄弟与孩子的关系。
把这些说清楚比总好过最后闹翻不少。
因此花了将近一年崭新的三才府才真正被整合起来。
“是啊。”
“您最好……别去了。”
气氛有点微妙。
“好,不去就不去。”
慕秋水瞪大眼睛扫视着二人。
“那您……”
“也不去找那两个人。”
东云上人很光棍地笑了笑,“这一回是因为桑寒和秋水,下一回若是剑阁再来访,我说不得也要帮忙。”
齐水向上人深鞠一躬。
“阿水,东北那边怎么啦?”
坐在黑马背上齐水怀中,慕秋水分外好奇。
“有人要去闹事。”
“谁呀?”
“……滴血洞上代首席。”
少女一下子沉默下来。
就算无所谓他如何选,那么多年与师长姐妹相处,魔道……总还是做出了许多可以轻易破碎身边人生活的行为。
“不是为了魔教。”齐水愧疚道,“颜蛮和东玫要逃,就必须有地方分散已经被我搞得憋屈不已阻拦者的怒火。虽然决不会下杀手,但一波又一波三阶……他们很困难的。”
“我猜那笨蛋肯定想的到。”颜蛮在马背上微皱着眉头,背后一条伤口由肩膀至腰部。东玫双手处凝结着一枝红色玫瑰,所过之处血肉弥合。她的手很稳,只是眉角不住颤动。
“快一些。”颜蛮却笑了起来。
的确得快一些。南方的山脉已跨过无数,闻讯而来的巫寒山三阶也来了无数。没弄清滴血洞心理的南疆南海没敢设太多人来尽占主场优势,可也总不能拦着被东薇削了面子削实力的水流沙恶心一下已是孤军奋战的二人。
毕竟云竺城外逼退了两位四阶,也是要有报应的。
而且二人只能往东绕过极有可能给他们一下的剑阁先投奔五台山。
要知道且不说实力,光论麻烦绝对以一道剑气便是轰轰烈烈的剑阁弟子为最,不幸的是怎么看他们都看曾经的齐水大师兄搞出来的事情横竖不顺眼。
方向都清清楚楚,也难为他们走了这么多路了。
“你说要是没有兽潮,多好。”
原本一句话不说两遍的东玫再次喃喃道。
是啊。
若无兽潮,齐水身份天下大白必是在这件事后,令他们震惊的滴血洞上代首席闹雪清也必然能使本应更缓合的这件事再平息一个档次,那么齐水的又一记暗手想必能水到渠成。而入四阶后羽翼已丰,他哪怕把剑阁拆了也没这么麻烦。
“哪有如果。”倒是平时经常啰嗦的颜蛮洒然一笑,“治好了?前面是那家伙说有接应的地方,想必再换一匹马不是问题。”
为什么不用蓑草气赶路?
若只有他一人,在魔教这里自然潇洒来去。
可身边是东玫,他若以气宗之法携之必大耗气力,碰上拦截者被阻下的可能性极大。
简而言之,不值当。
如今形势,滴血洞颇有些考较的意思。能逃出这片土地说不定东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逃不出去……那与其便宜巫寒南沙,不如让滴血洞来把这事干干脆脆解决算了。
这是东薇送达东玫的最后一只传信鸟上带来的信息。
也代表着东木洞主的态度。
“还得看东北啊。”东玫望着前方绰绰的人影,缓缓从马背上站起。
“东南完了东北……齐水还真会起事儿。”颜蛮笑眯眯拨动手指,草叶翻飞。
风雨再起。
雪清云动。
黑马入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