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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李益

李益(748~829),字君虞,陇西姑臧(今甘肃省武威市)人。大历四年(769)进士,任郑县尉。建中四年(783)登书判拔萃科。后弃官漫游燕赵一带。贞元十三年(797)任幽州节度使刘济从事。元和后,得唐宪宗赏识,入朝任秘书少监,官至礼部尚书。诗歌追慕盛唐,边塞诗尤绝,时人争将其谱入管弦歌唱。有《李君虞诗集》,《全唐诗》录其诗两卷。

喜见外弟①又言别

十年离乱②后,长大一相逢。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别来沧海事③,语罢暮天钟。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

【注释】

①外弟:表弟,即姑舅家的兄弟。②十年离乱:大约指的是发生于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至唐代宗宝应元年(762)之间长达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以及后来的藩镇割据、外族入侵等战乱。③沧海事:指世事变迁。

【名家点评】

与“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抚衷述愫,同一情至。一气旋折,中唐诗中仅见者。(沈德潜)

这首诗不以奇特取胜,而以朴素见长。(叶嘉莹)

【精品导读】

《喜见外弟又言别》是李益的著名诗作,通过描绘一次与至亲久别重逢的场面,将动乱之感与骨肉亲情表达得真挚感人。

首联开篇直入主题,简单明了,表明兄弟二人于动荡纷乱中断绝音信,分别十年,如今相逢,二人都已长大成人。“一”字凸显相逢的偶然性、戏剧性。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十年未见,二人的音容变化很大,一时认不出。在互道姓名之后,才发现不期遇见了至亲。二人一边寒暄,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对方旧时的容貌。

“别来沧海事”紧承“忆旧容”,并以“沧海事”将人世沧桑描绘殆尽。十年间,盛世太平于动荡战乱中转瞬而逝,动乱中个人更是经历生死离别。物非人亦非,其间种种,说不完道不尽,因此有了“语罢暮天钟”的情节。直到钟声响起,二人的思绪才被悠长的钟声打断。他们停下交谈环视四周,此时早已暮色笼罩。

二人“语罢”话别不禁想起“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二人匆匆而遇又匆匆而别,此一别又是远隔千山,再次相见不知又会隔上多久。“又”字,既点出了二人相距遥远,山水重重阻隔,又表达了诗人与表弟难于分舍的惆怅情怀。

此诗将社会动荡中亲人聚散匆匆的画面刻画得细腻生动,语言简朴,精练传神。诗人从细节出发,层次清晰地把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的神情、心态刻画得声情并茂。虽不施抒情笔墨,但至亲重逢的种种情谊自然流露,使人心领神会。

江南曲

嫁得瞿塘贾①,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②,嫁与弄潮儿。

【注释】

①贾:商人。②潮有信:潮水按照规律涨落,故称“有信”。

【名家点评】

荒唐之想,写怨情却真切。(钟惺)

不知如何落想,得此急切情至语。乃知《郑风》“子不我思,岂无他人”是怨怅之极词也。(黄叔灿)

【精品导读】

唐代商业发达,商品流通各地,从事商品运输贩卖的商人日益增多,而商人之妻独守空闺的现象也就日渐平常,这样的社会问题反映在文学作品中,成为闺怨诗。唐代文人诗有很多涉及商人妇的诗歌,如白居易《琵琶行》就有“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离别”等句,直接抒写商人妇闺怨的诗歌亦不乏其类。

李益的这首《江南曲》即是其中之一,但因以乐府诗题写出,又具有一番民歌风味。全诗语调明快,以白描手法刻画女主人公的心迹。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诗人以女主人公的视角开篇,朴实直接。嫁给一个在瞿塘江上往来的商人,朝朝失信,不守期约。“朝朝”表达了商妇对商人重利轻别的埋怨。“误”字刻画了商人不守信诺,也表达了女主人公的失望之情。此句一出,一个年轻口快的商人新妇的形象便如立目前,其抱怨之声仿在耳边。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写完少妇的抱怨之后,诗人以“潮有信”将商人经常失信的情状反衬出,委婉表达了少妇的怨望之情,使诗歌更添妙趣。“早知”二字,将少妇恨恨之情,伤心之态,表达得淋漓尽致,一个被丈夫的失约弄得恼恨交加、赌气伤情的少妇形象宛在眼前。

整首诗都以商人妇的视角写出,前两句以少妇之口说出,语句平实,三、四两句以少妇之心想出,想象奇特。全诗至情至性,大有民歌意趣。

夜上受降城①闻笛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注释】

①受降城:唐代受降城有东西中三城,是武后景云中,朔方军总管张仁愿为抵御突厥所筑。此诗所指应为中受降城,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五原西北。

【名家点评】

对苍茫之夜月,登绝塞之孤城,沙明讶雪,月冷疑霜,是何等悲凉之境。(俞陛云)

【精品导读】

这是诗人边塞诗的代表作之一,诗歌通过描写诗人夜上受降城的所见、所闻、所感,表现了戍边战士的思乡之情。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两句写诗人登城时所见到的月下景色。诗人登上受降城观望景色,远方的回乐烽前是一片沙地,在月光的映照下,沙子像积雪一样洁白且带有寒意。在近处,月光笼罩着受降城,皎洁的夜色像秋霜一样,同样是洁白而带有寒意的。诗人运用“沙似雪”和“月如霜”两个比喻,以渲染征人心境的凄凉。受降城的氛围空寂而凄凉,诗人感受到自己身处边塞的孤寂和凄惨,触发思乡的情愫,为下文抒情作好了铺垫。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两句借前景烘托环境,直接抒情。诗人提到笛声却没有点出曲调的内容和其所表达的感情,但在边塞,只要有笛声,征人的思乡之情很容易被唤起,听着呜呜咽咽的芦笛声,不禁令人遐想:是哪座烽火台上的戍卒在借芦笛声倾诉无尽的边愁?这笛声又引起了多少征人的共鸣,勾起了他们的思乡情怀?而在“一夜征人尽望乡”一句中,诗人直接抒情,将征人浓浓的乡愁直接点明,突出了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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