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痛意随着精神的放松汹涌袭来,仿若一口巨大的黑洞,时刻面临着被吸进去的危险,揽在穆四腰间的手臂缓缓下滑,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意识浅薄,如在云端一般缥缈不定,苍白却依旧精致的嘴角微微蠕动,一道极轻细的声音在穆四耳边低沉响起。
“别担心,我没事。”
将将止住的泪水再次肆无忌惮的汹涌而出,穆四紧紧抱住卫乾勋宽阔的后背,终于抑制不住的嘤嘤哭泣起来,这个男人让她心疼,这句低声呢喃也让她最后的一丝心墙轰然倾塌。
两个人的世界里,喜欢说没事的那一个,永远都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他心疼。
在这个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刻,东皇未央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看着远处相拥的二人,她的眼中充满了恨意的疯狂,所有悲剧者都不希望看到有人比自己幸福,她也一样,嫉妒让她变得失去理智,微微攥紧拳头,手心尖利的印玺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传国的宝物又如何!有人根本就不在乎它,既然如此,它同垃圾又有什么区别!垃圾!垃圾!都是垃圾!最廉价的垃圾!
手中用力狠狠一扔,那枚不大不小的印玺直直飞向背对着东皇未央的卫乾勋,待金戈发现动静想要制止时,早已为时已晚,离得近,力量又大,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卫乾勋的后脑,若是这一下击中,卫乾勋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所有人都揪紧了心脏,等待预想中的情景发生时,穆四拖着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卫乾勋原地旋转一周,瞬间,那枚本应落在卫乾勋头上的印玺,不偏不倚的砸到了穆四的额角,顿时擦出一道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溢出,渐渐模糊了她的容颜,亦模糊了卫乾勋即将涣散的意识。
低低的嘶吼声自卫乾勋嗓中逸出,深潭般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昏厥在他怀中的穆四,拼尽全力想要叫醒她,最后却从心底呕出一口鲜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拥着穆四倒在地上。
金戈同穆朝靖立刻冲上前来,眼下的情况太过让人措手不及,地上相依倒在一起的男女,微弱的呼吸如出一辙,仿佛下一刻就会没了呼吸一般。
金戈厉声吩咐暗卫将还在狂笑的东皇未央押到行宫,然后和穆朝靖一人抱起一个,急忙朝外跑去。
距离城隍庙遇险已经过了三天,当日卫乾勋和穆四一同昏厥在地,被送到行宫后,太医经过一番抢救才将将保住性命,只是因失血过多,二人至今都还没有醒来。
三日里,穆宸时刻守在穆四身边,小小的手掌紧紧拉着穆四的手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告诉自己娘亲一直都在一样。
旺财看不得这一幕,总会悄悄躲在没人的地方抹眼泪。
黎太妃也会过来帮忙照顾,每次来都会看到穆宸小小的身子,依偎在床边,明明害怕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还是不愿放开娘亲,这三天里穆宸总在穆四耳边不住絮叨着一句话:“娘亲,宸儿一直没哭,是男子汉,你快点醒过来,我会保护你的。”
每每听到穆宸带着颤音的这句话,黎太妃都会忍不住的心涩,这样小的孩子,怎么不让人心疼。
卫乾勋那边一直是峑福在守着,皇上重伤昏迷的消息还在封锁中,这个时候如果传出去,难保朝堂不会大乱。
时至晌午,峑福端来太医煎好的药,卫乾勋脸色依旧苍白,双目紧闭,僵直的躺在床上,好在呼吸不算微弱,他那一刀来的着实凶狠,几乎是擦着心脏而过,太医在处理伤口时,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峑福将药碗搁在床边的檀木桌子上,转身拿过盆里的帕子,拧干了水后,折成方形搭在卫乾勋额头上。
也许是因着头上凉意的刺激,卫乾勋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峑福见到后心中大喜,急忙让门外的侍卫去唤太医。
太医一直守在屋外临时搭建的药棚里,故此来得十分迅速,入了屋后小心翼翼的为还未醒来的卫乾勋把脉,片刻后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下来,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许轻松。
“皇上吉人天相,危险期已经度过了,不出意外随时都会醒来,以后多加注意,仔细养着伤口就好,臣现在去再开个方子,煎好后再给总管送来。”
峑福点头让他下去,回身时却发现卫乾勋竟已经睁开了眼,一时心中大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抱怨道“哎呦!你可算醒了,我这两天都开始盘算着要跳槽了,人家王丞相也算大户,说不定待遇比你这还好呢。”
卫乾勋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理会峑福的调侃,无力的撑着身子就要起身。
峑福见此立马变了脸色,赶忙俯身拦下,语带抱怨的说道。
“你这是干嘛,命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再乱动挣开了伤口,大罗神仙来了也保不了你,到时我可真去向王老儿投诚了。”
不顾峑福的阻拦,卫乾勋执意起身,峑福没法子,只得帮着搀扶。
坐起身后,卫乾勋缓歇了片刻才用虚弱至极的声音问道。
“她怎么样,人在哪里。”
峑福心知穆四的情况瞒不下去,只得据实以报。
“还未醒过来,太医说如果长时间昏迷,人很有可能就不会醒了。”
卫乾勋闻言手指轻颤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的掀开被子,挪到床边,那样子竟是要下床。
峑福无奈的叹了口气,扶着卫乾勋说道。
“痴人怨侣!杀伐果决如你又怎样,最后还不是陷在一个女人手里。”
借着峑福的搀扶,卫乾勋好不容易下了床,脚步虽虚浮,却还是一步一步坚持朝门外走去。
良久,在峑福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卫乾勋嘴角微微开合,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我说了护她一世安然,除非我死,否则爬也要爬过去。”
语闭,峑福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默默搀扶着他朝穆四住处走去。
卫乾勋到的时候,屋内只有旺财和穆宸二人,穆宸依旧依偎在穆四床边,不过几天而已,这个从前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孩子,仿佛没了生气一般,一整天只念叨着那一句话,谁也不搭理,有人问话也像没听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