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七眼中,你一直都有自己的骄傲,当日赠茶并非王七诚心,你自是也看出来了,依这些年王七对你的认识,西垂穆朝妘怎屑那区区一杯茶水。”
穆四倒不知王七会如此了解她,当下客气一笑。
“能得王七公子夸赞,穆朝妘也算是不枉与公子相识一番。”
看着明显有些客气疏离的穆四,王七再次笑了,仍是浅笑,只是这次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穆朝妘,这么称呼虽有些不礼貌,但我知道这是你唯一能接受的一种称呼,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你是一个很善于变换自己性格的人,对待不同的人你总有不同的态度,如对亲人朋友你永远豪气十足,对敌人你永远不留情面,对不相干的人,或者是像我这样不太熟悉的人,你有的仅是客气疏离,而唯独一人,你不知该如何对他,在他的面前你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软弱和依赖,这个人王七不说你也该知道,不知王七说的对否?”
卫乾勋,不由自主的软弱和依赖,每次见到他都会不知所措,完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王七说的不假,只是这又如何,这些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再来提醒。
看出了穆四眼底的抵触,王七浅笑着解释道。
“不用这样看着我,王七不过说出了你心中最不愿承认的事实罢了,天地之大,王七不敢说走过多少山川古迹,却也真的见过不少人生百态,如今见你执着于无谓的臆想,而不愿去承认心中真正所想,哪怕出于旁观者的角度,王七也想提醒上一句,人生短短数十年,能留来后悔的时间真的不多,你何不认真想想什么才是你真正所想的。”
行宫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阔别多日,卫乾勋一身玄色黑衣,风尘仆仆的自马车上下来,峑福自另一边跳下马车后急忙过来搀扶,卫乾勋见此,微微抬手说了句“不用。”
峑福闻言当真收了手,只是紧跟在卫乾勋身边,样子依旧恭谨,入了行宫后,见四下无人,才瞥着卫乾勋略显僵硬的左手,低声调笑道。
“手都差点废掉了,还这么硬撑,少装一会儿酷,家里的媳妇也跑不了。”
听峑福这样说,卫乾勋也不生气,只是微微提高了语调,状似无意的说道。
“跑不了总比没得跑要好。”
这句话算是抓到峑福的痛脚了,因平日里峑福总给人阴气森森的感觉,干的也都是些众人眼中坑害忠良的事,再加上一个太监总管的头衔,如今眼见着奔三十的人了,却连个媳妇都没有,每次峑福一想到这都忍不住暗叹自己当年识人不清,怎么就误上了卫乾勋这条贼船,而今更是被他拿没媳妇这事来明嘲暗讽。
卫乾勋倒不在意峑福此刻投向他的鄙视眼神,嘴角略带薄笑,吩咐道。
“明日你亲自回趟大罗,穆朝妘晋皇后的事趁着这几天准备一下,东瀛的那个遗孤一旦确认已死,朕便会带着她们母子二人回去,到时朕不希望听到任何异议之声。”
闻此,峑福似早有预料一般,轻哼一声,语带嘲讽的说道。
“哼,几年前还听谁谁谁说过,这天下间唯有江山社稷入得他眼,怎么如今倒愿意为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违了?穆朝妘乃已故皇后,你现在要我告诉朝堂百官说她死而复生仍继皇后之位,可曾想过百官要如何看你,外番要如何看大罗?”
峑福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卫乾勋似乎并不在意,只戏谑的看着他。
“你的本事朕还是知道的,至于百官如何看朕,外番如何看大罗,这些朕并不在意,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住,又以何平衡朝政,广结外番?再者,大罗如何与外番又有何干?”
峑福本就没想多劝,再看卫乾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只得点头应下,只是心中不免想着卫乾勋有些过于急迫,你想让人家当皇后也要看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呀。
心中正想的得意,却见一直走在前面的卫乾勋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如炬冷冷望向前方,脸色更是阴沉的让人站在三里外都能感到寒气逼人,峑福心道这准保是看到什么堵心的了,不然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给刺激成这样了,不觉踮起脚尖朝卫乾勋注视的方向看去。
果不出所料!这场面哪是堵心呐,搁皇上面前这就是闹心啊!瞅瞅这漫天梨花飞舞,白衣公子与蓝衫佳人默默对视,说的什么倒听不见只是光看样子就十分般配,峑福心道难怪前一刻还笑得春风满面的男人,一下子就冷了脸面,换成是谁看到自己女人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也高兴不起来呀。
静静望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卫乾勋心中是几乎克制不住的怒火,可他还是握紧了拳头不断压制,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应该是冷静自持的,可眼前这一幕太过和谐,和谐到让他有些害怕,她们那么融洽,他的位置又在哪里?比起面对他时的小心谨慎,现在的穆朝妘才是最舒心愉悦的吧。
终于,卫乾勋松了拳头,挺利的眉毛斜入鬓角,狭长的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再次迈开步子是朝相反的方向离开,峑福暗叹一声,紧跟其后,直到那一对男女的身影没入竹林,才听到卫乾勋冷凝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封后的事不必准备了,你也不用跟过来,自去忙吧。”
闻言,峑福缓缓停在原地,望着卫乾勋孤绝的背影,不由再次叹息一声,他三十无妻又如何,旁观者一眼就看清的事,他们这些深陷其中的人,兜兜转转一大圈不是还没弄明白吗。
卫乾勋走后不久,穆四借口要去看穆宸也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一直心乱如麻,大哥的话,王七的话……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对卫乾勋的感情不一样,那么她呢?
如王七所说,在卫乾勋的面前她永远不知所措,外人眼中风轻云淡的她,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个只懂退缩的女人罢了,可是穆朝妘何曾如此懦弱过。
如果一开始可以不断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那么一旦明白心中真正所想,我怎么还会任由自己再逃避下去,卫乾勋,这才是穆朝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