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何须你来置喙。”赤翎的嗓音冷的像冰渣子，一点颜面也不给。
小八却一点也不生气，语气清淡，却字字珠玑，“我可是好意，天魔既出，这修真界也快要变天了。你失踪日久，也不怕妖界给那帮蠢笨东西弄得乌烟瘴气，久久滞留人间，就不怕回的太晚，到时应对不及，让那些肮脏玩意儿钻了空子，毁你家园？”
赤翎眉头一皱，语气更寒，“不关你的事。”
小八轻轻抚额，作叹息状，“好心当做驴肝肺。”
“穆修灵！”赤翎倏然抬头，周身气势，陡然大盛，“你说够了没有！”
小八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愕，随即轻笑，声如珠玉，说不出地清雅动听，“你果然都记起了，你怎知我就是穆修灵，而非器灵不归。”
赤翎想起了诸多往事，他又何曾不是如此？
此前苦苦追寻而不得，经灵台点醒，幡然醒悟，放弃前尘，那如笼烟雾般的过去反倒日渐清晰明澈。虽如此，他早已习惯了做小八。
赤翎冷哼一声，“就凭穆修灵狡诈如狐，从不作赔本买卖，怎会放任自己身死道消。就凭穆不归与你的情意，怎会眼睁睁看着你赴死，就连她的名字都是你起的，跟着你姓了穆，只要你一句话，她就算替你死了，也不奇怪。”
小八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听着你怎像是你给她在叫屈？”
赤翎冷笑，“叫屈算不上，事实如此。怎么说我也执掌了一段时间的八卦鼎，与她相识一场，当初清心无欲的人为你甘愿赴死，好似一件绝佳利器落了瑕疵，惋惜而已。”
小八的笑脸也终是有了裂缝，以手扶额，这回倒不是作的，“我没有叫她去死。”
“但活下来的，终究是你。”他语气平常，却咄咄逼人，要是卫瞳在此，定会惊讶。
原来沉默寡言的赤翎也有这么多话的时候，甚至算得上是能言善辩了。
赤翎性傲，他只和看得起的人说话，或者说，只跟能逼得他说话的人说话。
小八狠狠皱眉，“活下来的是我，但是，她一定没有死。若真要以她死为代价，我当初不可能答应。对，我是冷情，绝非冷血，怎会为了苟活于世牺牲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伙伴，你不用激我了。”说到最后，他眼中的迷茫之色骤褪，变得清醒又精明，语气也恢复了悠然，“纵然我比你‘死’的早，又记不清，好歹也是当事人，你涅盘重生，也比我好不多多少，还想着来诈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直来直去的小鸟儿也变奸诈了呀！”
赤翎却是笑了，仍旧有些冷酷，却消融了冰雪，“穆修灵还是穆修灵，即便到了这般田地，仍旧机敏善辩，不落人分毫。”
小八眨了一下眼睛，笑容亲和，“那你走是不走？”
赤翎一噎，他绕了一大圈，这个家伙怎么就揪住这个不放，不禁纳闷道：“你为何老揪着我不放？”
小八反问，“你为何老揪着她不放？”
赤翎刚想说话，小八截断道：“不要告诉我你喜欢她，你们不可能！”
言语专断，毫无缓转余地。
赤翎浑身一震，眼神却冷了下来，语气憋闷中还有一种愤怒，“你以为你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一代仙尊吗？别说你管不了我，你又是她什么人，凭什么事事都妄想替她做决定。她修炼你要管，她交友你要管，她游历你要管，她喜欢什么人你还是要管，她一不是你的女儿，二不是你的情人，你不觉得，你穆修灵管的太宽了吗？你就是想让她成为你的傀儡，还是想让她一辈子只为你而活？”
闻言，不仅小八愣了，赤翎也愣了。
小八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管她管的太宽了。自从不知什么时候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他就什么都想替她操心，即便是明白了她总有一天要独立，也是在放任之中紧盯着她一举一动，生怕了她做错了事。
就拿易寒这件事来说吧，让她经历情劫，忍一时之痛，得长久之益，本来是为着她好的。但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居然会心疼后悔，为此，他抱了她一晚上，温言软语，好话说尽。心中决定，不再让她轻易陷入情劫，尤其是被动，除非是她真心喜欢，又值得她真心托付的男子。
但这个人绝非是赤翎，这家伙几千年一涅盘，再转世，一清二白，前尘尽忘，虽然最后终会想起，但漏洞太多，万一这节骨眼上又爱上别人了怎么办，实非良配。
赤翎呢，则是后悔说错话了。
他方才之所以动怒，是因为小八似乎隐约大概说出了他隐晦的心事？
他亲近卫瞳的心思，或许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清楚，却被小八一语中的。
原来是喜欢啊，虽然没有那么深，但确实是存在的。
才明白却面对棒打鸳鸯，他如何能不怒？
不过，说着好像这人对卫瞳的态度也有点可疑啊，该不会也喜欢她？这人虽然活了这么久，却未动过真情，怕是动了心，也未可知，如此，自己岂不是提醒了他？
只是，小八愣了良久，才缓缓道：“我管的宽又如何，左右也是为她好。至于我对她，便如我对不归一般，当做是妹妹看待，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从未触碰****的他，对这方面的经验太过匮乏，剪不断，理还乱，总要找个由头，免得自己胡思乱想，作茧自缚。
至于想来想去，就是不忘****中去想。
一来，当初灵台曾言，他这一生不会动情，亦不会动心，断情绝爱，孑然一身才是他的写照。
当时他只是一笑了之，孑然一身又如何？彼时他无心无情，清心寡欲，早已习惯孑然一身。
更对灵台之言深信不疑。
当初灵台说他会成为一代仙尊，一语中的。
当初灵台说他会经历生死大劫，九死一生，一语中的。
灵台的话，便是箴言。
如今灵台说他本是无情无心的命，他有何理由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