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这个名字改得真好听,但是没有这样的名字下,却是什么?
他今年七岁。
他是东支的大皇子晋芒和卑微的沙之一族的平民女子的私生子,他知道她的母亲是不愿的,她甚至有了心爱的人,但是却刚好被打马路过的晋芒遇上了。她无力反抗,只能委屈承受。但是对于晋芒来说这算什么呢?不过一场风花雪月,随手可弃,给了她一笔钱之后便扬长而去。不贞的女人被世人唾弃,即使是在东支,男人家取消了她的婚约,然后她被家族打了出去,从此开始流离之路。
可是她怀孕了,有了他,本来一碗药就可以解决的生命,但是她却将他生了下来,即使知道这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后来她疯了抱着他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时候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有了一个人可以牵挂,大概就不会轻易去死了吧。在东支,神灵是不会保护自杀的人的。
虽然她最后还是自杀了。
他永远记得冬日的那堵高墙,阴暗的潮湿的青苔在夏季的时候爬满墙壁,阴暗的角落里是尿味,冲得人脑袋都晕,而在那角落的尽头,是用简易的木头搭建的一个小小的房子,连风都避不了,东支的夏季大雨的时候,水就沿着那阴暗的道路涨上来,他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看着那水一层层涨上来,几乎要将他吞没,但是他不敢哭,也不能哭,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底浮起,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那一次她母亲将他湿淋淋的从水底抱出来,几乎都没了呼吸。
他的母亲长得很漂亮,她抱着他在路上穿行的时候,他会看到经过的男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瞧,他觉得很不舒服,那时候他就会暴怒,然后在她的怀抱里拼命的扭动,踢打。后来有些男人就会以此为借口上前帮她,但是却从上瞟下,然后眯眼在她的胸脯上乱转。他扭得越厉害,心里一个声音在怒吼,你还在理我干什么,傻啊!那个男人不坏好意啊!快躲开啊!躲开!而她只会手足无措的拍着他的后背,轻轻的着急的道:“云云不闹,云云不闹。”
她也才十五岁,青春正好,而双手却已经因为缝洗衣服而变得粗粝和满是伤口,就像是五十岁妇人的手。
真是个傻女人啊!
他看着那男人借着帮她抱住他的时候不停的在她的腰上,臀上移动,然而她却只是红着脸,他狠狠的咬在那只手上,像个野兽一样撕裂下他的肉,然后像个疯子一样的去咀嚼。
她吓坏了,只能急忙将他抱在怀里,然后乞求着那个暴怒的男子,于是他看着那男子就这样伸进了母亲的衣服,然而她却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包着眼泪,任凭身上被那只还带着油腻的手狠狠的擦过她的身体,一声不吭。
懦弱啊!真是懦弱啊!他怎么又这样无能的母亲!
后来他再也不在她怀里乱动,即使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乱转,也只是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他能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让她抱过,直到她死。
他忘记不了那些画面,险恶和屈辱。
他慢慢的开始长大,小孩子都是向往伙伴的,他常常躲在草堆的旁边,看着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耍,他小心翼翼的羡慕着,他甚至开始恨她,如果不是她,他怎么会被排挤?他知道村里的女人都在身后悄悄的骂她“贱妇”。
有一次,一个小球在他们的玩耍中落到他的脚下,他终于忍受不住抱了起来,他忐忑的为那样的欢快而努力着。
我想和你们一起玩,可以吗?
那是他最后一次卑微的乞求着,为了那份快乐。
啧,那不是那小贱妇的孩子吗?我娘说他是他娘和乞丐私通生下来的,脏得很!
好臭啊!你看他身上,到处都是屎的味道,长得好难看啊!
小贱妇生得孩子还能多好!他竟然抱了我们的球,打他!
他永远忘不了那些恶毒的嘲弄的笑意,他不明白,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的孩子竟然这么的说他!其中,还有一个他一直很喜欢的小女孩,她有双明亮的大眼睛,像天上的星星。
那些拳头挥上来的时候,他还在盯着那个小女孩,他只觉得痛,后来脑袋上狠狠的一痛,他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气息流下来,然后听到了惊恐的叫喊。
“血!”
流血了吗?
他只能看着他们四处逃散。这就是孩子。
母亲来的时候看着急急忙忙的想要将他抱起来,微微有些哭腔:“云云,云云痛吗?”
他看着她,有什么恶意冒了出来!他捡起旁边被丢弃的小球一把扔到她的脸上,怒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贱妇!贱妇!要不是你我会被人这么嫌弃!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生下来连吃都不给我吃饱!让我生下来活活受罪!你将我生下来干什么?!贱妇!贱妇!贱妇!”
“啪!”
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看着她仿佛崩裂一般的眼神,在发泄的快意中却感到心口被猛地刺了一下,狠狠的。
母亲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慌张的想要去抱他,然而他却狠狠的摔开她的手,然后逃走了。
他在外面游荡了三天之后终于还是回到了家里,而这回,他看见了打扮的仿佛一朵山茶花一样的母亲,而那间破旧的屋子里,有了他从来没吃过的大米,她看着他,眼底的光芒一闪,然后奔出来:“云云!快!过来,阿娘给你买了件新衣服。”
他紧绷的心突然松了下来,然后走过去,接受那件衣服。
一件干净的衣服,和现在他身上穿的储君衣服完全不一样,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最好的。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衣服和米饭的代价是什么,所有的所有,不过是他曾经发怒时说过的话,如果他知道,他一定愿意永远这样饿下去,哪怕饿死。
母亲将他喊到山里头做事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一次他忘了拿东西返回的时候,就看见了那样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