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屋旁,星空之下,漫天华彩,辉煌灿烂胜过当日,可是当日的笑容,当日的随性,却再也寻不回了。
泪水仍然止不住的,滴滴滑落。
叶远却浑然不觉有人在这样深深的望着他,只是漫漫一笑,抬起手,淡淡的说:“这只手沾了太多的血,废了就废了吧!”
“皇上!”杜子谦又重重的跪了下去,摆出一副死谏的姿势。
叶远没有再看他,只是回过身,重新面向着那座如梦似幻的琉璃屋,风扬起他的衣枚,让这个本就寒冷的夜显得更加萧索。
她怔怔的看着叶远,却不知,逐月也在静静的看着她。
朋友吗?真的只是朋友吗?逐月的唇角露出一个略微忧伤的笑容:如果他能给你想要的,那么,我会祝福你。
叶远只是任杜子谦这样跪在面前,没有开口,也没有相劝。
等了片刻,杜子谦突然又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朗声问:“皇上,若是霍姑娘来了呢?皇上也要将这样伤残的手放在她面前吗?”
叶远不悦的转过头,想训斥几句,又突然呆呆的停在了远处。
漫天星空下,那人往前踏了一步,盈盈的看着他,轻轻的唤了声:“叶远!”
于是所有的颜色都失去了光彩,于是他的眼中,只有那人的容颜。
恍若梦境。
杜子谦已经悄悄的起身,缓缓的退了下去,在经过逐月身边时,他低低的说:“风王爷,请随在下这边走!”
逐月有点愕然的看着他,随即又是满脸释然。
以一个在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的眼光,怕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他们了吧,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仍然将他们带来见叶远。
逐月重新看了一眼霍水,然后转身与众人一起,轻巧的离开。
庭院里,很快只剩下这漫天的星光,璀璨的琉璃屋,清风和润,他和她,千年的一望。
“你来了!”许久许久,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声。
霍水轻轻淡淡的笑,慢慢的走向他,站在他面前,看着她曾经熟悉,却又些许陌生的脸,“不过一年未见,怎么你瘦了这么多?”
她的语气,已经宛如老朋友般温和随意了。
叶远笑笑,复而转身,这漫天的星光,这琉璃的华彩才终于映射进了他的眸子里,明亮灿烂,“喜欢吗?”
“太浪费了!”她学着从前的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说:“虽然我是真的很喜欢!”
这一次,叶远没有继续和她调侃,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琉璃华屋,“喜欢,就留下来吧!”
霍水愣了愣,很久很久,无法回答。
留下来吗?
她微微的回过头去,门口处,逐月的身影已然不见。
留下来吗?
她重新看着叶远眼中极淡,却藏的极深的期盼。
万籁俱静,似乎全世界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回答,连风,都放轻了脚步,在她的四周驻足,流连,等待着,等待着。
叶远的眉头突然轻轻簇了一下,空寥的夜里回荡着水滴落地的声音。
他在流血,霍水仓皇的低头,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臂膀,缓缓滑落,落入尘埃之中。
“为什么不肯包扎!”她抬起他的手,嗔怪道:“为什么要这样和自己过不去!”
“包扎过,却怎么也好不了!”叶远不以为意的笑笑,却仍然掩饰住笑声里的惆怅。
那个问题,她回避了,并没有回答。
“怎么会好不了呢?”霍水蹙眉,伸手将他的衣袖捋起。
一条狰狞的伤疤从手腕延伸到关节处,明明已经历时很久,却仍然如刚刚划伤一样,皮肉狰狞的翻卷,鲜血泊泊的流动。
叶远想抽回来,可是霍水拽得很紧,根本容不得他动。
“怎么受伤的?”她低着头,忍住再次涌上来的泪水。
其实,即使不问,她也能猜得到,这样永远新鲜的伤口,与其是伤人的人的怨念,不如说是叶远的心结。
他被迫造反,法场之上,父子对决之时,她知道老皇帝死于流箭。
一定在临死之前,老皇帝挣扎的站了起来,在自己儿子的手臂上,留下这条划进他心里的伤口。
从此,他的身心将永远不得安宁。
叶远果然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的,坚决的,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掌心里,抽回来。
“小伤,没事!”他反过来安慰她。
霍水抬起头,她的目光已经氤氲,静静的看着他,压着心中阵阵的疼痛,一字一句的说:“我留下来!”
叶远怔了怔,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他的唇角滑开一个同从前那般温暖的笑,然后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小心的,轻缓的,搂着她。
霍水也深深的陷入他的怀中,反手搂紧他,仿佛想为他驱散所有的无奈,所有的伤害。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丝间,天地一片流光溢彩,折折叠叠的光晕映射在两人的身上,祥和而美丽。
门外,被杜子谦纠缠了半天,正准备过来与叶远见面的逐月,停住了脚步。
他站了许久,然后悄悄的转身走开。
跟在逐月身后的杜子谦也往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匆匆的跟了上去。
等叶远终于松开霍水的的时候,他转而执起她的手,浅笑着问:“想不想进琉璃屋里看看?你的星星,还在里面!”
霍水轻轻摇摇头,紧了紧他的手,柔声说:“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朋友想介绍你认识!”
“朋友吗?”叶远温和的反问,然后转向门口,大声的喊了声:“子谦!”
没多久,杜子谦便快步跑了进来,单膝行礼:“皇上!”
“与霍姑娘同来的朋友呢?”叶远淡淡的问,他现在才想到一个问题: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来了,只要她来了,一切都可以忽略。
杜子谦偷眼看了一眼霍水,然后闷闷的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霍水吃惊的看着他,满眼的不信,“逐月怎么会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