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处心积虑害了他们,虽然她对爱恨已经没有什么感触了,也不会因此对他恨之入骨,但是给这种纯粹的坏人一点点惩罚,她还是会举双手赞成的。
所以,在天色大亮的时候,她与逐月已经坐上了一辆还比较舒适的马车,督促着驾车的陈大年,一路往京城狂奔而去。
马夫座上的陈大年,也是满心的郁闷:本想与美人销魂销魂,哪知刚一松绑,美人就变得这般凌厉,倏然间便从床上消失,再眨眼时,冷冰冰的刀锋就已经欺近自己的脖子了。
这也算了,可为什么那个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会变成男人呢!
陈大年皱眉苦思不得其解,忽而又想到在他被绑着的时候,自己曾经在他的脸上摸了一通,那滑腻的手感,玉般光洁无暇,直让他心动神摇,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他,他是个男人呢!
前方的陈大年还在那里摇头晃脑的感慨着。猛地察觉身后两束阴森森的目光,他身上浮出了一层寒栗,立刻敛正心神,扬鞭催马,往大道奔去。
火焰国的京城,比起天启的繁华,少了几分浓稠的细腻,多了几分北方的大气。
宽广的大街直通皇城,街道两边,同样是商铺林立,酒旗招展。
逐月他们的马车已经驶到了路中央,陈大年谄媚的凑过来问:“两位,是直接进宫呢?还是去找府尹?我有一个亲戚在这里当官……”
“闭嘴!”逐月不耐烦的呵斥道,他是看着陈大年,就是满肚子的气。
霍水只是坐在对面吃吃的笑,逐月一脸不自然的收拾起自己的情绪,闷声说:“先找地方住下吧,陈大年!”
“是是!”陈大年一边应着,一边下车往最近的客栈走去。
待马车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霍水笑问:“你既然如此讨厌他,又怎么会提议让他与我们一起走呢?”
“如若不把他带在身边,便只能杀人灭口了!”逐月淡淡的说:“而我知道,你断然不会杀人的!”
霍水愣了愣,也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杀过人,死在我手上的人,其实很多!”
譬如那夜的东宫失火,便是几百条亡灵。
只是当时恨极,所有的是非判断,都不能做到像现在这样从容。
“好了,以前的事情不要想了!”看着霍水的脸色黯了下去,逐月连忙转开话题道:“你打算怎么去见你的朋友,走官道,还是走私道?”
“什么官道?什么私道?”
“官道就是如陈大年所说的,正大光明的通过府尹引进去,私道就是——今晚我带你夜潜皇宫!”逐月放低声音说。
霍水侧头思索了一下,正准备回答,突然听见前面锣鼓声响,几匹快马迅速跑来,马上的人一边敲锣一边嚷道:“御驾亲临,旁人让道!”
逐月连忙跃到驾驶座上,将马车赶到一个偏僻的巷子,然后一起下车,混入人群之中,看着浩浩汤汤的仪仗队伍从皇城缓缓驶出。
霍水的手心突然溢出了温热的汗,坐在仪仗最后的那辆黄色御辇里的,是叶远吗?
叶远,是你吗?
长长的侍卫队伍,庞大的排场,前面拿扇子,持刀剑的宫女、侍卫就走了足足半个时辰,锣鼓声喧天的响,各处的百姓纷纷拥到了街上,在侍卫的阻拦下,推搡着,探着头,极力想看看一国之君的威仪。
霍水也被拥挤的人潮挤得往后退去,逐月连忙伸手拉住她,手环过她的腰,将她牢牢的护住。
正在这时,周遭的人突然都跪了下去,霍水仓皇的看了一眼,也终于跪到了人群之中。
大道中央,宽大的御辇慢慢的从她的眼前驶过去,明黄色的顶棚,四周飘扬着乳黄色的丝绸,层层叠叠,庄严神秘,只是风吹来的时候,帷幕拂起,仍然可以看到里面的象牙软塌,雕金椅背。
她一眼不眨,只是牢牢的,牢牢的,看着帷幕扬起时,露出的哪怕一丝丝缝隙。
可是她只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衣角,也是明晃晃的黄。
第一次,她对他们之间的遥远有了个全新的认识,那么多人挡在他们中间,那么多声音,那么多喧嚣,她即使再努力,也无法再够到他。
叶远,她低低的喊了一声,也许只是喊给自己听。告诉自己,这个突然间觉得陌生的人,其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可是这个名字说出口的时候,也如同此时的他们,似乎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在御辇经过的地方,百姓们无不跪下山呼万岁,霍水迟疑了片刻,也不得不低下头,只是在低头的瞬间,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错觉,似乎有人望过来,可是,那感觉太淡,太不真切。
锣鼓声渐远,巨大的轮子压着石板路,咯吱咯吱的走了过去。
帷幕之中,微微站起的叶远又慢慢的坐了下去。
错觉吗?他突然觉得有个人在叫他。
只是,叶远这个名字,火焰国又有几个人敢叫,叫过这个名字的人,现在,岂不是都已经不在了?
喧嚣渐远,逐月与霍水一同起身,遥望着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辇驾。
你知不知道,有一刻,我们离的很近,只要几步而已。
却显得又那么远,隔着地位、时间、俗尘旧事。
“他看上去很好,并没有出什么事情!”逐月一边观察着霍水脸上莫名的怅然,一边安慰道。
霍水点点头,“应该很好吧!”这样的尊荣,这样的排场,以前轻视过他的人,都不得不正视他了吧,他所有的不甘,都已经平息了吧。
只是,叶远,你快乐吗?
“既然如此,你还去看他吗?”逐月又问。
霍水默然,也许不需要了吧,她去,只能打搅他的现状而已。
“哎呀,两位怎么在这里,我已经把房间订好了!”正他们谈话的时候,陈大年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絮絮叨叨的埋怨道。
逐月瞪了他一眼,陈大年立刻收嘴不语,心中却仍然忍不住腹诽了一番:连瞪眼都那么好看,为什么是个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