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愣了愣,眸子里突然划过一丝明悟,“好,拿酒来!”
在后面侍立的黑衣人立刻递上了一坛烈酒,两只海碗,分别为他们斟满,酒洒了出来,落在泥土上,消失不见。
他们都没有说完,只是重重的碰了一下,然后仰脖喝尽。
然后钟林大笑起来,叶远也仗剑后退几步,风沙更盛,可是有一种被绷紧的东西在空中一触即发。
“叶远,我曾经说过,我不能让你离开天启国!”钟林望着处于警戒状态、但是仍然一脸轻松坦然的叶远,略惋惜的说:“我一直希望这一天能够迟点来,却不知来得那么快!”
“我明白,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做的!”叶远轻蹙的眉头说明着此时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但是他的声音仍然没有一丝埋怨或者焦急。
“你今天一定走不了的,不要负隅顽抗了!”钟林一边抽出自己腰间缠着的软剑,一边望着叶远,淡淡的说。
“我只能一试!”叶远瞟了一眼钟林身后十几位藏而不露的高手,兀自镇定的说。
霍水则怔怔的站在一旁,饶她再聪明,也没有明白这突然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钟林发觉叶远间谍的身份了?
“大哥?”她迟疑的望向钟林,“为什么……”
“因为他太看得起我!”叶远轻松的笑道:“他认为我的存在对天启国一定是个威胁,所以我们很早就告诉对方,我不会让他登基,他也不会让我回火焰国!”叶远带着笑意的声音终于有点无奈:“他不过在做他该做的事情!”
霍水愣了愣,又探寻的看向钟林,钟林一脸平静,虽然眸子里划过淡淡的惋惜。
他在惋惜什么?难道他强求不住,就会痛下杀手吗?
霍水心中闪过丝丝寒意,为什么一定要做敌人,他们分明是互相欣赏,互相信赖的,为什么一定要走到兵戎相见这一步?
“动手吧!”叶远轻声说,他的声音被风吹散,飘了很远。
钟林目光一沉,握剑的手蓦然收紧。
“不可以!”霍水几乎下意识的冲口而出,“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当我决定离开天启的时候,我们就迟早会变成敌人的!”叶远冷冷的说。
“动手只会伤了你,我带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你逃无可逃!”钟林静静的说。
“是吗?”叶远淡然一笑,“可惜我从来就是一个不相信绝对的人!”
气氛再次凌厉起来,那根一触即发的弦越绷越紧,霍水几乎都听到了它的吱嘎声。
难道叶远竟然真的在劫难逃,注定死在天启国?
“大哥!”她慢慢的走到钟林前面,似乎还打算劝慰,钟林也料到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正准备在她开口之前拒绝,只看见寒光一动,一把精巧的匕首已经抵到了他的喉间。
若是平时,这样拙劣的举动一定不能得逞,只是钟林怎么也没想到霍水会突然发难,他对她一直都没有设防过。
即使那次在山洞,他也没有对她设过防。所以她轻易得逞了,用藏在袖间、用来防身的匕首,抵在了钟林的颈边。
就像那次他挟持她一样。
钟林并没有惧色,只是无奈的看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要让我选择,因为我不能像你们那样轻易的选出结果!”霍水一边调整自己的位置手环过钟林的脖子,一边在钟林耳边轻声说着。
钟林果然没有动,乖乖的被她摆布着。
只听见哗啦啦一片,站在钟林身后的人也纷纷抽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剑,很快就围成了一个半圆,将霍水与钟林一并围到中间。
太阳破云而出,晨曦的雾气在慢慢的散开。
点点金光闪在叶远的身上,将他的表情拢在晨光里,他的动作已经僵住,震惊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水儿……”他哑声唤了一声。
“你傻子啊,还不快走!”霍水跺了跺脚,冲着他大声说。
叶远仍然怔在原地,手中已经抽出一半的剑在晨曦里泛出粼粼的光芒。
阳光倾洒而下,驱散了漫天的雾霭,露出远方浅浅青黛,遥远的村庄里传来低低狗吠的声响,人们开始起床了。
“走啊!”霍水几乎要生气了,她不能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
原来用刀抵着一个自己并不想伤害的人,竟然是如此难受。
叶远又望了钟林一眼,钟林仍然一脸平静,很淡然的站在那里。
“你不要忘记,德庄等着你来接她!”霍水已经放弃催促,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叶远面色一滞,终于转身,飞身上马,白色的袍子翻滚,在马蹄声中策马而去。
风乍起,尘土满地,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黄沙曼舞中,渐渐不见。
还会再见面吗?还是就此永别?
霍水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她真的已经不适合离别。
那一晚,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
当叶远终于消失不见的时候,霍水这才颓然的垂下手,歉意的看着钟林。
钟林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捏过她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匕首应声而断。
原来他一直没有被挟持,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摆脱。
“对不起,你罚我吧!”霍水怔怔的看着落在地上的两片刀刃,低声说。
钟林深深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淡淡的说:“算了,你不过是做了我心底想做的事情!”
在他心中,他未尝不希望叶远能够离开天启,去完成他自己的夙愿。
只是责任与理智,是与情感敌对的。
“大哥!”霍水愣了愣,然后抬头莹然的看着钟林,许久,又望了一眼叶远消失的方向。
他的不忍,你大概永远也不知道了,在你心中,钟林与你,大概再也没有朋友之谊了。
你们,还会再遇见吗?还会再次并兵戎相见吗?
锦安殿,龙释终于决定去看望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