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天没有吭声。
我进了内寝,仔细沐浴去了。一身衣衫褪却,自上而下尽是吻痕,乍一看还挺吓人。好在我事先有所准备,将人都遣散了,独自绻在温热的水里,嗅着花香,也不用因为无法示人而烦恼。从浴桶起身的时候,凤景天体贴地取了衣衫为我披上,轻车熟路地将我抱回床榻,安顿好我后,才和衣躺在我身侧,像有话要说。
“你若有话便说,不然我真的睡了。”我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打着呵欠,眼皮儿是真的开始打架了。
他宠爱地揉了揉我的长发,朝我颈项上努了努嘴道:“我……之前弄疼你了吧?”
我立马脸颊发烫,扯过被子掩住脸,怨言道:“这算哪门子的话?亏你还有点儿良心!”
他听了,似乎很受用,呵呵地傻笑起来。
我忽然想起一事来,拉下被子,睁大眼睛认真道:“你真的介意我与云天哥哥相处?”
“你说呢?”他摸了摸鼻子,不甚感冒地道:“哪个男人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抱着别的美男子,尤其这个美男子还学识渊博,极易亲近,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差。”
这几个宫女还真是描述得细致啊!我心下感叹,又道:“所以就生气了?”
“那倒不至于,就算我不信你,也信皇兄的人品。他是那种世人眼里公认的正人君子,绝对不会胡来。至于你……”他又笑起来,不怀好意的那种。
这番论调倒还真是客观,我这么想着,猛然意识到他言语里的另一层意思,不依道:“看起来,你认为我人品极差?”
“有吗?”显然,迫于我的威势,他选择了屈服,就连否认都显得无比理直气壮。
“你们兄弟俩倒真是心和面不和,对彼此的评价居然都奇高无比。”我撇了撇嘴,鄙视地道。
“这么说来,我这位皇兄对我也有一番评价?并且还是正面的?”他乐了,咧出一口白牙。
“他说我嫁给你,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到底,他到底是关心你的,你以后别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你与岳长河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到时能帮得上你的不外乎就那么些人,云天哥哥绝对能算一个。”我半闭着眼睛道。
“他倒是大度。”他轻哼了一声,又道:“皇帝的位置本该是他的,把烂摊子甩给我,自己当个逍遥自在的大祭师,一副大义凛然、异常高尚的样子,倒显得我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一个是高尚的真君子,一个是坦诚的真小人,正好互为对照。”我轻声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过去。
“真小人?我看你才是真小人,把贵妃给贬了,岳家人该闹翻天了。”他以手支着额头,烦闷地道。
“唔,那是你的事了。”我呢喃着翻了个身,感觉他整个人凑了过来拥着我,安全感十足,下一刻便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转,天阳已经高得晒屁股。
满宫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打扫偏殿忙得不亦乐乎。听秋艾说,一大早,宫里各处就炸开了锅,四处流传着贵妃被贬为美人的头条消息。这会儿,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朝堂上去了,不知道凤景天会怎么应付。
我穿戴整齐,伸了个大懒腰,步至园中荷塘边,见鱼儿们都出来觅食,心意一动,便控制力量,使鱼儿全游至一起相互逗乐,看上去挺有趣。
“娘娘,清心宫那边的人过来了。”秋叶小步至面前,指着廊前一个宫女道。
我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昨夜叫落雪的宫女么?这丫头忠心护主,鞍前马后,看上去是个能做事的,便招手示意她到我面前来。
落雪低头顺目,很是谨慎地走到我面前,先是行了大礼,然后道:“奴婢奉贵……”
她话未说完,被秋叶一声喝止:“大胆,美人便是美人,哪来的贵妃娘娘?”
落雪顿时脸色惨白,吓坏了。
我出手制止秋叶,道:“称呼久了,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有的。无妨。”
落雪这才面色稍霁,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奉美人之命,前来向娘娘复命。清心宫那边已准备妥当了,待午时一过,便往您这边搬。”
我未做过多表示,淡然道:“需不需要人手?”
落雪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下去吧!”我摆了摆手,回头观鱼,却见鱼都散了,顿觉索然,回转身见落雪咬着唇瓣儿尚立在面前,皱眉问道:“还有别的事?”
这丫头刷地跪倒在我面前,泪如雨下。“求皇后娘娘开恩,放过我家娘娘。我家娘娘她……她……”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话?”秋叶出声道。
“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出身高门,是讲道理的人;可您以七出之条贬我家娘娘,我家娘娘着实冤得慌。”落雪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吐之后快,全然不顾说完后我会有什么反应,说话跟竹筒倒豆子似又快又急。
这番话应该是她昨夜迫于岳子珊威势没能说出来的话。后宫凉薄,一个丫头片子敢前来替主子求情,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否则以她如此卑微的身份,又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十有八九要受惩罚。
我淡淡笑了一下,未带任何感情。“七出之条自古就有,又不是本宫才定的规矩。你家娘娘若真冤了,为什么自己不辩驳?倒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跑来求情?”
落雪急了,慌忙道:“我家娘娘是说不出口。”
我笑意更浓了。“她说不出口?那你就能说出口了?”
“奴婢自知地位卑微,一张笨嘴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我家娘娘这两年吃的苦,奴婢亲眼所见。奴婢虽不能为我家娘娘办什么大事,直言不讳还是能做到的。本来,我家娘娘能做皇后的,没想临了才得了个妃位。这已经让她被人笑话了一回。如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倒贬成了美人。她纵是生为岳家女儿有错,但事事为皇上着想总是没有错的,前边已经不受皇上待见了,现在连您也欺负她,这不是往死里逼她么?这世上,还有没有是非公理可讲?”倒底是个年轻丫头,经不起我激,将心里想的全都吐了个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