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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唐纪:智退突厥(10)

【译文】

唐玄宗天宝二年(公元743年)

这年春天正月,安禄山入朝谒见天子。唐玄宗对他宠爱礼遇有加,准许他随时谒见。有一天,安禄山向唐玄宗奏疏道:“去年秋天营州大量蝗虫吞食禾苗,我焚香向上苍祷告道:‘假如是我安禄山心术不正,侍奉皇帝不忠,那么就请蝗虫将我的心吃掉好了;假如我没有辜负神灵,那么就请让蝗虫自己飞走吧。’随即便有一群鸟从北面飞来,顷刻间将蝗虫全部吃掉了。我请求让史官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唐玄宗欣然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天宝六载(公元747年)正月,唐玄宗让范阳、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任御史大夫。安禄山生得膘肥体壮,肚子上的赘肉甚至垂过膝盖,他曾经对外宣称自己光腹部就有三百斤。他的外表看起来有点痴呆,表面上像是很直率,内心却十分阴险狡诈。他经常命令部将刘骆谷留守京城刺探朝廷的动向,一有情况立马向他汇报。他有时打算向皇帝上表奏疏事情,就由刘骆谷替他代写奏表。安禄山每年都要向朝廷进献大量俘虏、杂畜、奇禽、异兽以及珍宝玉器等物品,由于货物品种数量繁多,常常让沿途驿站因为转运这些东西而疲惫不堪。

安禄山很会在唐玄宗面前大献殷勤,他很会随机应变,反应相当敏捷,说话诙谐幽默,经常逗得唐玄宗开怀大笑。唐玄宗曾经戏弄安禄山,指着他的肚子说道:“你这个胡人的肚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会这么大?”安禄山回答道:“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我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呢!”唐玄宗听后喜不自禁。唐玄宗曾经令安禄山去拜见太子,安禄山见到太子后并不行跪拜礼。左右随从都让他赶紧跪拜,可是他却站着说:“我是胡人,不懂得朝中的礼仪,不明白太子是何官职?”唐玄宗说:“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等到朕百年之后,代朕做国君统率你的就是他。”安禄山说:“我生性愚鲁无知,向来只知道有陛下一人,不知道还有太子。”迫不得已,然后才行了跪拜礼。唐玄宗竟然对他的话信以为真,随后更加宠幸他。

有一次,唐玄宗曾经在勤政殿大宴群臣,文武百官都坐在楼下,却唯独为安禄山在自己御座的东侧陈设画着金鸡的屏障,并安放床榻,让安禄山坐在前面,还令人把帘子卷起来,以表示对安禄山的特别宠信。唐玄宗又命令杨铦、杨锜、杨贵妃三兄妹善待安禄山,安禄山因此趁机向唐玄宗奏请做杨贵妃的儿子。唐玄宗与杨贵妃并肩坐在一起,安禄山先拜了贵妃,然后才拜唐玄宗,唐玄宗追问他其中缘故,安禄山便回答道:“我们胡人的礼节就是先母亲后父亲。”唐玄宗听罢大为喜悦。

【原文】

唐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天宝十载甲辰,禄山生日,上及贵妃赐衣服、宝器、酒馔甚厚。后三日,召禄山入禁中,贵妃以锦绣为大襁褓,裹禄山,使宫人以彩舆舁之。上闻后宫喧笑,问其故,左右以贵妃三日洗禄儿对。上自往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复厚赐禄山,尽欢而罢。自是禄山出入宫掖不禁,或与贵妃对食,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闻于外,上亦不疑也。禄山既兼领三镇,赏刑己出,日益骄恣。自以曩时不拜太子,见上春秋高,颇内惧;又见武备堕驰,有轻中国之心。孔目官严庄、掌书记高尚因为之解图谶,劝之作乱。

唐玄宗天宝十三年春,正月,己亥,安禄山入朝。是时杨国忠言禄山必反,且曰:“陛下试召之,必不来。”上使召之,禄山闻命即至。庚子,见上于华清宫,泣曰:“臣本胡人,陛下宠擢至此,为国忠所疾,臣死无日矣!”上怜之,赏赐巨万,由是益亲信禄山,国忠之言不能入矣。太子亦知禄山必反,言于上,上不听。

【译文】

天宝十载(公元751年)正月二十日,安禄山过生日,唐玄宗和杨贵妃为了让安禄山高兴,赏赐给他许多衣服、珠宝器物和美酒佳肴。三天后,杨贵妃又特意召安禄山进宫,用锦绣做成的大襁褓将安禄山包裹起来,并让宫女们用彩轿将其抬起。唐玄宗听到后宫的嬉笑声,就问左右侍从发生了什么事,身边的人就说是贵妃在为儿子安禄山行三天的洗身礼。唐玄宗听后便亲自前去观看,很是高兴,随即赏赐给杨贵妃洗儿金银钱,对安禄山也进行重重赏赐,随后众人尽兴而散。从此以后,安禄山可以任意出入后宫而不加限制,有时还与杨贵妃同桌吃饭,有时甚至整夜都不出后宫。一时间,朝廷内外有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丑事,可唐玄宗却还不怀疑。安禄山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大权在握,赏罚完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日益骄纵恣意。他自认为先前看见太子没有及时行跪拜礼,太子会因此忌恨在心,眼见唐玄宗年事已高,因此内心深感恐惧。他又看到唐朝的武备日益堕落松弛,便产生了轻视朝廷之心。孔目官严庄和掌书记高尚窥测到了他的心理矛盾,便伺机为他讲解图谶,卜算吉凶,劝他趁机作乱,起兵反唐。

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正月初三,安禄山入朝谒见。当时杨国忠向唐玄宗进言说安禄山必反,并且说:“陛下试召他入朝,他肯定不会前来。”于是唐玄宗便派人召安禄山来见,安禄山接到圣旨后便立即起身赶赴朝廷。正月初四,安禄山在华清宫谒见唐玄宗,哭着诉说道:“臣原本是一个胡人,承蒙陛下的宠信才得以擢升到今天的地位,可是杨国忠却因此嫉恨我,我恐怕离死不远了。”唐玄宗听后非常怜悯安禄山,又对他进行重重封赏,从此更加宠信他,而对杨国忠的话则全然不信。太子李亨也知道安禄山肯定会谋反,于是据实禀告唐玄宗,可是唐玄宗依然不予听从。

【评析】

唐玄宗李隆基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平天子,渐渐滋长了骄傲怠惰的情绪,追求起享乐的生活来。他听信谗言,罢免了贤相张九龄,任用口蜜腹剑的李林甫为相,一大批贤能的大臣被排挤出朝廷。李林甫任用胡人做节度使,看中了安禄山。安禄山很会在唐玄宗面前讨好,他反应敏捷,说话诙谐幽默,常常使唐玄宗捧腹大笑,博得唐玄宗的喜欢,而暗地里却培养将领,准备叛乱。

马嵬兵变

【原文】

唐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至德元载

丙申,至马嵬驿,将士饥疲,皆愤怒。陈玄礼以祸由杨国忠,欲诛之,因东宫宦者李辅国以告太子,太子未决。会吐蕃使者二十余人遮国忠马,诉以无食,国忠未及对,军士呼曰:“国忠与胡虏谋反!”或射之,中鞍。国忠走至西门内,军士追杀之,屠割支体,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并杀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韩国、秦国夫人。御史大夫魏方进曰:“汝曹何敢害宰相!”众又杀之。韦见素闻乱而出,为乱兵所挝,脑血流地。众曰:“勿伤韦相公。”救之,得免。军士围驿,上闻喧哗,问外何事,左右以国忠反对。上杖屦出驿门,慰劳军士,令收队,军士不应。上使高力士问之,玄礼对曰:“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当自处之。”入门,倚杖倾首而立。久之,京兆司录韦谔前言曰:“今众怒难犯,安危在晷刻,愿陛下速决!”因叩头流血。上曰:“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反谋!”高力士曰:“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上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舆尸置驿庭,召玄礼等入视之。玄礼等乃免胄释甲,顿首请罪,上慰劳之,令晓谕军士。玄礼等皆呼万岁,再拜而出,于是始整部伍为行计。

谔,见素之子也。国忠妻裴柔与其幼子晞及虢国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至陈仓,县令薛景仙帅吏士追捕,诛之。

【译文】

唐肃宗至德元载(公元756年)

六月十四日,唐玄宗一行来到马嵬驿,随从将士饥饿疲惫过度,个个满怀愤怒。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认为国家的一切祸患都是由杨国忠引起的,便打算将他杀掉,于是就让东宫宦官李辅国前去禀告太子,太子李亨犹豫不定。此时恰逢吐蕃使者二十多人拦住杨国忠的马,向他诉说没有食物可吃了。还未等杨国忠作答,军士们便大呼:“杨国忠想伙同胡人谋反了!”于是就有人向杨国忠射箭,射中了杨国忠坐骑的马鞍。杨国忠急忙逃跑,逃至马嵬驿西门内,被追来的士兵杀死。士兵们肢解了杨国忠的尸体,将他的头颅挂在长矛上插到驿门外示众,并杀死了杨国忠的儿子户部侍郎杨暄以及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御史大夫魏方进斥责兵士道:“你们胆大包天,竟敢害死宰相!”军士们因此又杀了他。韦见素听见外面喧闹嘈杂,便走出驿门来察看,结果也被乱兵用鞭子抽打得头破血流。众人大叫道:“不要伤害韦相公!”于是便上前相救,韦见素这才幸免于难。军士们随即包围了驿站,唐玄宗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后,便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身边的人就对他说是杨国忠谋反。唐玄宗于是拄着拐杖走出驿门,尉劳军士,下令他们撤掉包围圈,但军士们都不答应。唐玄宗便让高力士前去询问缘故,陈玄礼回答道:“杨国忠谋反被士兵斩杀,杨贵妃不应当再继续侍奉陛下,希望陛下能够忍痛割爱,将杨贵妃就地斩杀,以正朝纲。”唐玄宗回答道:“朕自有主张。”说完便走入驿门,拄着拐杖低头站立。过了好久,京兆司录参军韦谔上前进言道:“如今众怒难犯,安危就在旦夕之间,希望陛下能够当机立断!”韦谔说着便跪在地上,磕头触地,直到血流满面。唐玄宗说:“杨贵妃常年深居后宫,不与他人来往,哪里会知道杨国忠谋反呢?”高力士赶紧进言道:“杨贵妃诚然无罪,然而将士们已经将杨国忠斩杀,而贵妃又在陛下的左右陪侍,他们哪里能安心呢?希望陛下能够审时度势,只有将士们安宁,陛下才能得到安全啊!”唐玄宗于是命令高力士将杨贵妃引到佛堂内,将她勒死。随后高力士令人把杨贵妃的尸体放置在驿站的庭院中,召陈玄礼等人进到驿站来察看。当他们确认是杨贵妃的尸体后,陈玄礼等人便立马脱下盔甲,放下兵器,向唐玄宗磕头谢罪。唐玄宗对他们进行安慰,并命令他们传达给其他的军士。陈玄礼等人随即高呼万岁,拜了两拜后而退出驿站,接着便整顿队伍继续行军。

韦谔是韦见素的儿子。杨国忠的妻子裴柔和他的幼子杨日晞以及虢国夫人与她的儿子裴徽都趁机逃走,逃到了陈仓县后,被县令薛景仙率领官吏和士兵追捕,捉到后统统被斩杀。

【评析】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白居易的《长恨歌》讲的就是在马嵬驿发生的事情。安禄山发动叛乱之后,唐玄宗李隆基不想办法抗击贼兵,反而带着杨贵妃、所有宫女、大臣等人向西南方向逃去,当一行人暂时停留在马嵬驿的时候,随从士兵发生哗变,杀了丞相杨国忠,又坚决要将杨贵妃处死。唐玄宗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将杨贵妃勒死。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在自己爱妃被勒死的时候却只有掩面而泣的份,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张巡守城

【原文】

唐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至德二载

庆绪以尹子奇为汴州刺史、河南节度使。甲戌,子奇以归、檀及同罗、奚兵十三万趣睢阳。许远告急于张巡,巡自宁陵引兵入睢阳。巡有兵三千人,与远兵合六千八百人。贼悉众逼城,巡督励将士,昼夜苦战,或一日至二十合;凡十六日,擒贼将六十余人,杀士卒二万余,众气自倍。远谓巡曰:“远懦,不习兵,公智勇兼济,远请为公守,公请为远战。”自是之后,远但调军粮,修战具,居中应接而已,战斗筹画一出于巡。贼遂夜遁。

尹子奇复引大兵攻睢阳。张巡谓将士曰:“吾受国恩,所守,正死耳。但念诸君捐躯命,膏草野,而赏不酬勋,以此痛心耳!”将士皆激励请奋。巡遂椎牛,大飨士卒,尽军出战。贼望见兵少,笑之。巡执旗,帅诸将直冲贼阵。贼乃大溃,斩将三十余人,杀士卒三千余人,逐之数十里。明日,贼又合军至城下,巡出战,昼夜数十合,屡摧其锋,而贼攻围不辍。

【译文】

唐肃宗至德二载(公元757年)

安庆绪让尹子奇出任汴州刺史、河南节度使。正月二十五日,尹子奇率领归州、檀州以及同罗、奚人部兵共十三万人前来进击睢阳。许远向张巡请求救援,张巡随即亲自率兵从宁陵进入睢阳。张巡手下有士兵三千人,与许远合兵后共六千八百人。贼军全力攻城,张巡亲自上前督战,勉励将士,与贼军进行昼夜苦战,有时一天甚至交战二十多回合,战争一共持续了十六天,生擒贼军将领六十多人,杀死贼军兵士二万多人。一时间,官军士气倍增。许远对张巡说:“我生性懦弱,不懂得军事战略,您智勇双全,我请求为您坚守,也请您代我指挥作战。”自此以后,许远只管调集粮草、修理战争武器、留守军中处理杂事接应罢了,有关战争的筹措谋划全都交给了张巡。贼军久攻城而不下,随即乘夜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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