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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宋纪:刘裕登基(2)

初,太宗尝以陈太妃赐嬖人李道儿,已复迎还,生帝。故帝每微行,自称“刘统”,或称“李将军”。常著小袴衫,营署巷陌,无不贯穿;或夜宿客舍,或昼卧道旁,排突厮养,与之交易,或遭慢辱,悦而受之。凡诸鄙事,裁衣、作帽,过目则能;未尝吹篪,执管便韵。及京口既平,骄恣尤甚,无日不出,夕去晨返,晨出暮归。从者并执鋋矛,行人男女及犬马牛驴,逢无免者。民间忧惧,商贩皆息,门户昼闭,行人殆绝。鍼、椎、凿、锯,不离左右,小有忤意,即加屠剖,一日不杀,则惨然不乐;殿省忧惶,食息不保。阮佃夫与直阁将军申伯宗等谋因帝出江乘射雉,称太后令,唤队仗还,闭城门,遣人执帝废之,立安成王准。事觉,甲戌,帝收佃夫等杀之。

【译文】

宋顺帝升明元年(公元477年)

起初,刘宋苍梧王刘昱还是皇太子的时候,时常亲自动手油漆逢帐高竿,爬到距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地方。他性格喜怒乖张,左右侍从都劝阻不了他。明帝先后多次让他的母亲陈太妃痛打他。等到刘昱即位后,对内惧怕皇太后、皇太妃,对外又害怕满朝文武,不敢有放纵之举。可是后来,自从行过加冠礼以后,宫内外逐渐对他失去限制,从此刘昱屡次出宫游逛。刚开始出宫时后面还跟着整齐的仪仗卫队。久而久之,便丢下随从车马,只带几个左右侍从,有时跑到荒郊野外,有时出入街头闹市。陈太妃每次都要乘坐青盖牛犊车,紧随其后,以便监视、约束他,于是他就换乘轻便车马,一口气奔驰了一二十里,让太妃没法再追。仪仗卫队也生恐招致祸患,就不敢再追寻刘昱的去向,只能把部队驻扎在另外一个地方,远远地眺望而已。

当初,明帝曾经把陈太妃赏赐给宠信的弄臣李道儿为妻,随后又将她迎接回宫,生下了苍梧王。因此,刘昱每次微服外出,就自称为刘统,或自称作李将军。他经常穿着短裤小褂,无论军营、官府、街巷、田野,无所不到。甚至有时夜里投宿旅店,白天就睡在马路边,出入下等人中间,与他们谈买卖,有时候遭遇怠慢侮辱也都欣然接受。所有卑贱的事情,比如剪裁衣服、制作帽子,他都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他从来不曾吹过篪,可是拿起来一吹,自然能成曲调。等到京口事变被平息后,刘昱更加显得骄纵恣意,没有一天不出宫的,或者是晚上出去、凌晨回来,或者是凌晨出去、晚上回来。左右随从一律手持短刀长矛,路上的行人,无论男女,无论是狗、马、牛、驴,只要被他撞见,立即处死,无一幸免。百姓因此担忧恐惧,商贩全都关门停止经营,家家户户白天都闭门不出,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钳、锥、凿、锯等武器从来都不离刘昱左右,只要稍微不顺心,他便随手抓起凶器,当场杀人剖腹。他一天不杀人,就会觉得闷闷不乐;左右侍从和官员对此深感恐惧,起居生活,都惶恐不已。阮佃夫与直阁将军申伯宗等,密谋策划趁刘昱到江乘打野鸡的时机,假称奉皇太后的命令,传令仪仗卫队回京,然后关闭城门,派人擒获、废黜刘昱,拥立安成王刘准。没料到他们的密谋被泄露,五月二日,刘昱下令逮捕了阮佃夫等,并将他们斩首示众。

【原文】

太后数训戒帝,帝不悦。会端午,太后赐帝毛扇。帝嫌其不华,令太医煮药,欲鸩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应作孝子,岂复得出入狡狯!”帝曰:“汝语大有理!”乃止。

六月,甲戌,有告散骑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与阮佃夫同谋者,帝登帅卫士,自掩三家,悉诛之,刳解脔割,婴孩不免。沈勃时居丧在庐,左右未至,帝挥刀独前。勃知不免,手搏帝耳,唾骂之曰:“汝罪逾桀、纣,屠戮无日。”遂死。是日,大赦。帝尝直入领军府。时盛热,萧道成昼卧裸袒。帝立道成于室内,画腹为的,自引满,将射之。道成敛板曰:“老臣无罪。”左右王天恩曰:“领军腹大,是佳射堋;一箭便死,后无复射;不如以骲箭射之。”帝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脐。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帝忌道成威名,尝自磨,曰:“明日杀萧道成!”陈太妃骂之曰:“萧道成有功于国,若害之,谁复为汝尽力邪!”帝乃止。

道成忧惧,密与袁粲、褚渊谋废立。粲曰:“主上幼年,微过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纵使功成,亦终无全地。”渊默然。领军功曹丹阳纪僧真言于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明公岂得坐受夷灭!存亡之机,仰希熟虑。”道成然之。

【译文】

刘昱因为皇太后经常教训他,心中很不悦。恰逢端午节,太后赏赐给刘昱一把羽毛扇,刘昱嫌它不够华贵,便下令太医配制毒药,企图毒死皇太后。左右侍从劝阻他道:“假如真的这样做了,那么陛下便要服丧,还如何出入宫门游玩?”刘昱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六月二十二日,有人上告散骑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曾经跟阮佃夫是同谋。刘昱立即率领卫兵,亲自突袭三家,全部诛灭,砍断四肢,并把肉一块块地割下,就连婴儿也未能幸免。沈勃当时正在家里服丧,卫队还没有赶到,刘昱挥刀独自一人冲在最前面,沈勃深知不能幸免,于是就赤手空拳和刘昱搏斗,用手揪住刘昱的耳朵,唾骂道:“你的罪恶,已经超过了桀纣,离死不远了!”随即被刘昱砍死。当天,天下大赦。有一天,刘昱径直闯入领军府,当时正值天气炎热,萧道成正裸身躺着睡觉。刘昱令人叫醒萧道成,让他站在屋子里,在他的肚上画了一个箭靶,自己则拉满了弓,准备发射。萧道成收起手版说:“老臣无罪。”左右侍卫王天恩说道:“萧道成的肚子大,是一个绝妙的箭靶,如果一箭射死,那么往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箭靶了。不如现在改用圆骨箭头,就可以多射几次。”刘昱于是就改用圆骨箭头。一箭射去,正好射中萧道成的肚脐眼。他随即把弓扔到地上,大笑着说:“我这箭法如何?”刘昱早就畏惧忌恨萧道成的威名,曾亲自磨短刀说:“我明天就杀了萧道成。”陈太妃骂他道:“萧道成是国家的功臣,你如果杀了他,谁还能为你尽力?”刘昱这才罢手。萧道成担忧惊惧,与尚书令袁粲、中书监褚渊秘密谋划废黜刘昱,另立新君。袁粲说:“主上年幼无知,轻微的过失,还容易改正。伊尹、霍光的往事,在这末世将很难实行。纵然成功,最终也将无容身之地。”褚渊默然不语。领军功曹丹阳人纪僧真对萧道成说道:“如今皇上凶残猖獗,没有人能够自保,天下百姓的期望,不在于袁粲、褚渊,明公您怎么能坐以待毙呢?关系到生死存亡,希望能够深思熟虑。”萧道成表示赞同。

【原文】

或劝道成奔广陵起兵。道成世子赜,时为晋熙王长史,行郢州事,欲使赜将郢州兵东下会京口。道成密遣所亲刘僧副告其从兄行青、冀二州刺史刘善明曰:“人多见劝北固广陵,恐未为长算。今秋风行起,卿若能与垣东海微共动虏,则我诸计可立。”亦告东海太守垣荣祖。善明曰:“宋氏将亡,愚智共知,北虏若动,反为公患。公神武高世,唯当静以待之,因机奋发,功业自定,不可远去根本,自贻猖蹶。”荣祖亦曰:“领府去台百步,公走,人岂不知!若单骑轻行,广陵人闭门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动足下床,恐即有叩台门者,公事去矣。”纪僧真曰:“主上虽无道,国家累世之基犹为安固。公百口,北度必不得俱。纵得广陵城,天子居深宫,施号令,目公为逆,何以避之!此非万全策也。”道成族弟镇军长史顺之及次子骠骑从事中郎嶷,皆以为:“帝好单行道路,于此立计,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鲜有克捷,徒先人受祸耳。”道成乃止。东中郎司马、行会稽郡事李安民欲奉江夏王跻起兵于东方,道成止之。越骑校尉王敬则潜自结于道成,夜著青衣,扶匐道路,为道成听察帝之往来。道成命敬则阴结帝左右杨玉夫、杨万年、陈奉伯等一十五人,于殿中诇伺机便。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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