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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以前是爱人,现在是仇人

当夜色完全遮盖住鱼镇的所有村落时,青美才回家。父母早已在家心神缭乱地等候着她。看着女儿回来后,青美的爸爸妈妈表现出了丝丝惊喜和宽慰,他们担心女儿会彻夜不归,那样的话事情就糟糕透了。但是,些许的轻松之后,心情又回到了沉重的状态。

几十年来,青美的爸爸妈妈几乎没有离开过莫家村和鱼镇,所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几十里之外的县城。十多年前,青美生了一场病,在鱼镇的医院住了半个月院之后依然不见好转,于是他们把女儿带到县城医院去了。在县城的医院治疗了一个星期,青美就成功地从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这对朴实的农民,曾一度以为女儿就要撒手人寰了。经历过一次死亡考验之后,他们更加疼爱青美这个女儿了。

青美渐渐地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对于女儿和米勒的爱情,最开始他们也是反对的,因为那时候青美和米勒都还在上学,应以学业为重。不过,几番劝阻没有效果时,他们也就默认了。毕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青美考大学的希望非常渺茫,中学毕业后也就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而且,他们是看着米勒长大的,也都喜欢这个憨厚的孩子,认为可以把女儿放心地交给他。所以,青美的爸爸妈妈对于青美和米勒的感情寄予厚望。

然而,鱼镇的风气悄然地发生着千变万化。不知不觉间,物欲之风侵袭了这个封闭的小镇,包括最不显眼的莫家村。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鱼镇的房地产开发呈现蓬勃发展之势。在外面打工挣到钱的人们,纷纷到鱼镇去买房子居住。像莫家村这样的村落,渐渐地人烟稀少,成了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的乐园。而更让人们感到不可理喻的是,在鱼镇拥有一套房子,成了父母选择女婿的一个前提。如果不具备这个条件,再谈其他都是枉费心思。

青美父母的心理也在风潮中发生了偏离,他们原计划等青美和米勒毕业之后,就为女儿举行婚礼。可是,他们后来也希望青美在鱼镇拥有一套房子,能够从此脱离越来越荒凉的莫家村。但是,米勒的家境不好,根本拿不出钱来买房子。于是,矛盾就此产生。尽管青美一度用私奔来要挟父母,可他们依然不改初衷,铁了心要米勒在鱼镇为女儿买套房子,否则米勒和青美的婚礼就会遥遥无期。

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地偏离了正常的轨迹,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青美的决绝与放逐让父母痛心,然而,垂垂老矣的他们也束手无策。这个寒风凛冽的夜晚,青美的父母做着最后的斗争,力争将悬崖上的女儿拉回来。

“你怎么能嫁给一个傻子呢?鱼镇谁不知道黑飞是个地道的傻子呀?”一向以沉默相对的父亲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开始对女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希望米勒在鱼镇给你买套房子,但也不是说随便哪个有房子,我们就答应把你嫁给他。我们主要还是看人,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小伙子。”

“黑飞配得上我。”青美不拿正眼看父母,她的眼神在忧伤的夜色中慌乱地游弋。她冷笑着说,“我反而觉得自己配不上黑飞。”

“他是个傻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傻子。”青美的妈妈接过了话茬,“就算是他家有四十套房子,你也不能嫁给这样一个傻子啊。”

青美心里暗想:“我他妈的是个婊子,鱼镇人都知道我是个厚着脸皮跟男人跑、为男人打过三次胎的婊子。一个婊子嫁给一个傻子,这就是天造地设的绝配。”但是,她没有这么对父母说。

“只要我嫁过去,就拥有四套房子,从此衣食无忧,这有什么不好?”青美的口气冷淡、生硬,“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一辈子衣食无忧,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孩子,你要我怎么给你说呢?”青美的爸爸点燃烟抽了起来,烟雾让黑夜变得更加惆怅。“跟一个傻子在一起,你这一辈子怎么活呀。”

“我跟米勒在一起时,你们也说我没有幸福。现在,我选择了黑飞,你们还是说我不会有幸福。既然我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幸福,那就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用不着挑三拣四。”

“米勒在鱼镇买不起房子。”青美的妈妈皱起了眉头。

“黑飞家有四套房子呀。”说完,青美斜着眼睛看着愁眉苦脸的妈妈。

后来,青美的爸爸妈妈还说了很多,将他们这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全部抖擞了出来。但是,青美始终没有接话了。她知道说来说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对她来说,结局已无法改变,而过程如何演绎她又没必要关心。直到爸爸妈妈又扯出了米勒,争执又才风起云涌。

“你还是跟米勒在一起吧。”青美妈妈的语气很弱,她似乎意识到了这句话即将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什么?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青美的眼泪好像早已囤积在眼眶里,只等这个决堤而泄的机会。“你们不能拿我的命运开玩笑,我的人生早已发生了改变,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你们没有看出来吗?米勒就是要亲手把我搞臭。他不再是爱我的人,而是我一生一世的仇人。”

说完,青美嚎啕大哭起来。哭泣划破长空,在漫无边际的漆黑里盘旋。

争吵没有任何结果,青美的父母固执地认定女儿不能嫁给黑飞,而青美则执拗地说已经约定三刁第二天就到家里来,算是正式提亲了。事实上,局势已经无法扭转,所有的努力都将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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