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静影的病彻底好了之后,慕容寿便又随着他踏上了马车,反正留在这里也无处可去,慕容府的一切都没有了,三皇子随时会再一次对她下手,与其这样倒不如跟着秦静影去江南,就算是还他的救命之恩吧。
在马车上秦静影看书,慕容寿睡觉,几天相处下来极为和谐,这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仿佛一切都是这么顺利。
对于每天拉着这么多银子前行,慕容寿总觉得有些不安稳,虽然守护的侍卫众多,但是万一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一定会出大事的。
走了这么多天,终于快到潮州边界了,越到江南一带就越觉得天气暖和,阳光明媚的天气,着实很适合偷懒睡觉。
“越过这座山,就到潮州了。”秦静影腾出一只手打开窗户,目光幽幽的往外头看去。
“总算能好好的吃一顿了,这些天日夜兼程,我都快累死了。”窗外温暖的风刮进来,拂面而过满是芳草的清香,慕容寿嗅了嗅,顿时摸了摸肚子觉得更饿了。
江南的瘟疫正在势不可挡的蔓延,晚去一天便要多承担一份的风险,秦静影回过头来看她,虽然未见一处瘦了,但让她跟着他这样奔波劳累,他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她本应该值得更好的。
“你去过潮州吗?”他放下手中的书本,打算陪她说话度过这无聊的时光。
“当然了,之前我爹去潮州谈生意,我便哭着闹着让他带上我,当时眼睛都哭肿了他才答应,乐的我高兴了好几天,回来之后还跟秦素臭显摆了许久。”慕容寿一见他放下了书本,一时间眼睛亮了起来,盘着双脚格外的惬意。
想想那曾经真的是最好的一段时光,只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秦静影之前一直故意绕开这件事,谁知道还是躲不过,见她眸光一时间暗淡下来,心中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跟我说一说吧,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都已经提起了,不如直接把话说开,让她彻底走出这个阴暗的角落。
慕容寿垂下眼,静默了片刻,眸中仿佛有一星点的泪光,默默的停留在眼中。
“我爹曾经说过,他希望我这一辈子开心平安,其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除了不可以给我一个完整的童年,别的孩子虽然有娘亲,但我只要有爹爹就够了。”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会乖乖听话,在家中陪伴自家老爹,再也不在外头惹是生非。
秦静影面无表情的听着,抿起的唇角边带着一丝冷漠,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她形容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会有这样一种父亲吗,他似乎在二十多年中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爹已经死了,他就像是一个神话,只要我一回家就能看到他,无论闯了多大的祸,他都会一一包容我。”慕容寿靠在身后的箱子上,双手紧紧的捂着脸,仿佛这样就可以不流泪。
马车中流淌着安安静静的气氛,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外头传来轮子轱辘轱辘的声音,格外的有节奏。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秦静影恍然间开口,语音犹如从天外传来一样,渺茫的让人什么也抓不住。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每天晚上总是会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爹爹,小小的身影迎着寒风,一站就是半夜,直到天上的星星都暗了下来,他才会失望的去睡觉,这样日复一日,爹爹从未来过,直到有一天,他的娘亲想出了一个主意,将一整桶的冰水全部浇到他身上,寒冬腊月的天气,连吹口气都能结冰,就这样他在半夜发起了高烧,来了许许多多的大夫,但那个称之为爹爹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许多兄弟姐妹都来嘲笑他,说着落井下石的话,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故事说完了,慕容寿仰起脸来看他,她有些听不懂这个故事,虽然当中有许多不甚明白的地方,可秦静影的表情分明不像是假的,这个故事真正的存在过。
见她一脸茫然,秦静影忽然间笑了起来,刚才的冷凝绝望仿佛只是他伪装出来的。
“骗你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故事呢。”他躲过她的眼神,兀自笑出声来,优雅的面容上苍白而又无力。
“……真的是假的吗?”慕容寿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可他说的或许是真的,否则不会连半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你觉得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傻的男孩子吗?”秦静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出了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的目光清澈透明,仿佛一直都该是那个带着笑意的翩翩佳公子。
慕容寿回答不出来,她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但就是没由来的说不出口。
“你爹爹是一个极好的父亲。”他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最起码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的,若不是亲眼见过,他真的不敢置信。
“嗯。”慕容寿点了点头,举起手擦了擦眼中的泪光。
秦静影没有说话,她如今的纯洁干净是慕容天用多少东西换来的,恐怕数也数不清了,可是慕容天有没有想过,一旦慕容家倒了,那么这一张纯净无暇的白纸该如何存活下去呢,一切都已经没有答案了。
一只乳白色的鸽子从车门处飞进来,停在门口咕咕的叫了几声。
秦静影伸手抱过它,极其熟练的摸了摸它的背脊,从朱红色的爪子上取下上头的一团纸张。
鸽子再次飞了出去,一跃回归天际。
“这是什么?”慕容寿重新打起精神,往他身边靠了靠,想要看到纸上的内容。
“没什么,到了潮州你便将身上的红裙换下来,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几套其他颜色的衣裳。”三皇子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此时此刻便已经将手伸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