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豹在府衙后院的石桌上办了一桌素食款待无烬和尤乐,等到下人离去,无烬起身向西门豹施礼,亲切又激动地叫他,“二叔!”尤乐一听顿觉惊诧,只见西门豹目光炯炯,面色大喜,握着无烬的双臂,“无烬,是无烬吗?”无烬卸下凡人的衣饰,恢复本来面貌,说道:“是,正是侄儿无烬!二叔,我们叔侄已有五百年未见了。尤乐,来,见过二叔。”
尤乐也已恢复原样,欢喜地叫了一句,“言叔叔。”西门豹乍见换装后的尤乐,立时怔住,无烬便知他看到尤乐又想起了粼洱。俄顷,西门豹反应过来,“这是,小阿紫是吧,初见你时还是一个活蹦活跳的小孩子,转眼间,长得这样娉婷了。”尤乐笑嘻嘻地说,“言叔叔还是跟以前一样俊逸潇洒,我看你第一眼就认出是你了。”椹言笑了。无烬也笑了,心头暗笑:你这丫头,尽管撒谎,但讨得二叔高兴,算你有能耐。
无烬见到椹言的双鬓显露苍色,眉间眼角写着疲惫,瞳孔中不时流露海水一般深沉的忧郁,再不复以往那样风流超脱,清雅淡远。心头不忍,便想代替他在凡尘受苦,转念一想,二叔的执着正因为心中的热爱,只要这份爱永不消逝,这些苦就都能忍受,不管是谁,都不能替代。
椹言心细如尘,稍微察言观色就知无烬的想法,说道:“五百年弹指一过,衣被苍生,兼济天下,救苦救难,看尽沧海桑田,阅尽人世无数,我不以为苦反以为乐,这本是我一直想走的路。何况,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无烬点头,“二叔救世济民,心怀仁义,这份胸怀令无烬心折。”椹言道:“五百年了,只需再等五百年,我就能见到她。”
尤乐知道椹言口中的“她”便是姑姑粼洱,脱口说道:“言叔叔,其实……”尤乐没说下去就被无烬止住话头,无烬说,“其实二叔对老百姓说河伯娶妻一事子虚乌有,是想让他们放宽心,但娶妻一事为真,河伯发起水灾也确有其事,老百姓早已心怀恐惧,一时的宽心不能换回长久的心安。二叔,你放心,我早已派风伯和雨师下水搜查,他们已找出河伯近年来作恶的确凿证据,河伯这次天理难容,我可以直接处死他,就算雷神,也不能说什么。”
椹言容色疏朗,“无烬,做得好。”
尤乐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无烬道:“我要跟二叔商讨一下挖渠的事,你绝对没兴致听的,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尤乐说,“我还不是很累,我……”椹言道:“西厢房已收拾好了,小阿紫,你先去歇一歇吧。”
尤乐本想跟椹言说句芒的毒计,她也还没来得及对无烬说,正好趁此机会说与他们听,没想到一再被无烬打断,感到有些奇怪,听到他们谈起了引水开渠,果真没有兴致,就由下人领着去了西厢房。
尤乐精神还很活跃,便想下到水宫看看宓妃怎样,她担心失掉一只眼睛的河伯迁怒宓妃,令宓妃受无妄之祸。动身走到树林,听到一阵激烈的刀剑相击之声,正是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林子里笼罩一片肃杀的气氛。
打斗的两位壮士乃风伯飞廉与河伯冯夷,飞廉渐渐处于弱势,尤乐冲他喊道:“木头,我朝河伯后背发毒针,你击他头部。”河伯一听有些慌神,阵脚错乱,飞廉逮住他的破绽将他打倒在地。
尤乐走到河伯身旁笑着说,“大笨蛋,我要是用毒针偷袭你,还会事先向你说吗?”河伯绝望至极,气若游丝,“此番落在你们手里,我认栽了。”说完立即气绝。飞廉问,“公主何故到此,没同殿下一起吗?”尤乐说,“他不知道我出来了。那厮死了吗?”飞廉说,“恐已命绝。”
尤乐蹲下,俯身朝河伯瞧去,河伯的口中突然喷出一股呛鼻的浓烟,尤乐立感头晕脑胀,支撑不住,坐倒在地。已经死亡的河伯即刻弹跳起来,抓住尤乐,拿出缚仙绳将她紧紧绑住,口中发出娇声大笑,飞廉亦笑了起来。
河伯扯下眼罩,摘掉面具,飞廉也摘下面具,尤乐看到这两个冒牌货原是罹落的下手:水燕和逢蒙。没想到徒有一双紫瞳,却看不出黑夜中两个心怀不轨的假面妖。尤乐毫不在意地笑道:“是罹落相邀吗?何必以这种方式呢?”
水燕道:“此番并非殿下相邀,却是我和逢蒙的主意,想请方壶少主与我们走一趟。”说完,逢蒙扛起尤乐快速穿梭林间,来到树林深处一间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