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公钓鱼,愿者上勾。
自古有言——临渊暮鱼,不如退而结网。
实质上,结网者不如垂钓者。结网不一定能捞上所慕之鱼,而垂钓正是朝着所慕之鱼投饵!
善钓者,无不平心静气,耐心等待。却是心怀叵测、胸有成竹,满腹心计、城府幽深。
姜太公钓鱼,是中国数千年文明中经典的经典。引申来去的,不仅因为其那近于荒谬的故事。天下还没再有过直钩无饵的垂钓者!姜太公真的只为了渭水那浅水中的鱼?
而真能犹如姜太公那样让周文王上勾,绝无仅有!
而你可曾看见过顶着夕阳临水垂钓的?很少。但也是有。他垂钓的、就只是那一掬傍晚的最后的夕阳!
西风急,潇潇黄花满地。斜阳阴沉暮云闭,疏窗落寂默默启。人迹稀,委婉小径静僻,浮泛浅溪断肠处,孤舟独钓烟雨!
当她脱口而出地说:“我上当了。”
他这才兀地一愣,暗地在反悔。
到底是谁上当了?谁上了谁的当?是她?不是我?
此时只但愿她不来,反而也好!那他也就于心里会无所遗憾,像也是对自己有所交待。或许她真的因为他的那最后的几句话而没来!后来还真的。她真的没来!不来也罢。本来这世界上,无人能帮你。能让你逃脱困境的也只有你自己。他也啥时一时心血来潮所故。
或者说她是有事?是另外的事给担搁了。只能耐心的等。
看来也真的是、身份更换,他一下子成了个豪爽地自恃独门的卖主,她偏成了毫无底价的买方。什么霸王条款,买方不成了当然的弱势?
所以,经过风波的鱼儿,她必需留个神。看他那线到底有多长,他究竟要钓的什么鱼!
“我怎么跟你连系?”他也并不着急的样子。好像也是有点厌倦。并不着急。得失于他也已并不重要。也并不犹如当初的那么慷慨。此时他,偏也几分、是潇洒!
她只给他留下一串电话号码。
他交与她的是一个地址。海口市的地址。
临走,却也丢下一句话:
“假如觉得其中有诈,你就别来!”
他也并不再有什么苛求。转身即走。今天他、什么也不留下。甚至是连当初她所鄙夷的那么一点点、也吝啬。不像是忘了。她连一口水也难以喝上。而看着他那、真有几分潇洒的身影,她真的有点是、茫茫然。茫然若失。分明在哪有点是、有忤所愿,但就是无知何方!
这时她,反而是觉得好像是被谁抛弃了!一种足不着地,心不在焉的样子。像被谁撂在了哪,面对的是一片荒茫。像那戈壁滩上迷途的羔羊。
自是过年以来,服务业每况日下,特别是,北京小汤山医院建成以来更是雪上加霜。那狰狞的“萨思”、非典肆虐,可说是百业凋零。像那张牙舞爪的魔鬼,八面威风凛凛地愕人,与你迎面而来,但愿能擦身而过!却偏偏……像是躲不过,防不胜防。尽管海南还未有它的踪影,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似的,不少业主已相继歇业;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地方,关门只是迟早的事。不为“萨斯”,就由于这廖廖无几的来客,老板也有撑不下的困难。因为费用并不因为“萨斯”而削减,反而……
一旦这儿关门,她、何去何从,实在是令人心寒。
老扳早放出话来了,这儿也只能开至月底。这唯一栖身之所——她下意识地环顾冷落的回周——也将不再向她开门。她还有何去处?生存的辛酸,前途的渺茫,看繁华都市,拥挤着,却找不到你的立锥之地。她到了简直不敢想什么前途。幸运之神总与她擦身而过,又适遇上的却是那瘟神!只怕连这最后的一块栖身之地也没了,连这最底层的生存的浅滩地也失去,何与为活?异地他乡,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有时她、只想哭!又哭与谁呢?
却哭也不出,连个容你哭泣的地方也没有。明知在这没有她多大空间(不敢奢侈什么作为),但终究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多少也给你与一种偏安的感觉。一种卑微的归宿感。
至少,老扳还能每月给你三百块钱的底薪,其不够当然要凭你为客人提供服务提成。也就是,让你应该解尽法力让客人在此大方消费,从消费利润中(客人也明知这儿的物价是外面的成倍地贵重。就是为了取悦于身边的佳人而大方慷慨)提成。她只能尽最大能耐、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这儿都只能是全方位提供服务的。假如一连数天遇不上为你大方消费的,恐怕、连你也该知趣了。假若从这儿出去,恐怕再也找不到你的归宿。在外面应招的,没几个不是从这种本也是龌龃的地方被淘汰的二手货。只怕她、她也离之不远。只怕是、下个机会,她也将成为她们中的一个“个体户”!
她也正是此时,无意在发现了他,攀上他这主。开始只是在诱他在此大方地将那钱花尽最好。后来竟然连她……像是反被他扯着拖进了泥潭里来了!
她也知道这老头太那个了,然而待她、仿佛还不至于……但此时有点不近人情。
但现在社会,你若一提起人情,别人会耻你背时。现在已是什么时代了?什么事情不都已存在于交易的进行当中?都是愿者上钩。
再说了,临危时期,愿挨则挨,不愿——走人!没人会挽留你,或为你婉惜。还有的反而找茬将你开炒,连你的什么保证金也给黑了!
了没法子。摸鱼的、贩鱼的,主仆同在破船上!不都一样?谁不以钱财为最高准则!看在钱的面子上,相互虚伪地客气着,只能他们成千上万地占有,你真能心静如水?
这世界没人嫌多的,只有钱!
钱这东西,既是上帝、也是魔鬼!有时像天使,有时如瘟神,让你真的无处可躲无可逃避!金钱与权力一样的丑恶,都是万恶之源。
——我恨他!又无能抗拒。更要爱他。只是缘不由你!你也只能巧妙地伪装自己,于这贪婪面前裸露自己那是愚蠢。而女人,于这种地方,你又没法,他们就是非要将你紧紧包装的伪装剥个精光!
人哪,还真是个怪物。
她像总在希望着、不放弃,在这风尘飞扬的半路的某处,总该有谁正在默默地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到来。她想有个归宿。有谁愿将她收留!好让她、人生有所交待。
难道她所所希望的就是他?
滑稽!
我怎地无故地又想起的是他来了?但也真是的,这年来,叩她柴门的偏就只有他!难道她就不会给予他躺开那一扇门?或许这也真的是一种缘份不是?
一掬无处可收容的心泉,像真是中注定的缘份在左右着,非要在此狭小的地方心容。要不,茫茫人海中,怎地偏偏就是他,让你留步。
这缘份里没有爱。她也曾经深深地爱过,其结果又如何?
她此时只想有人将她收留。那也该是她的归宿吧!这样漂泊着,犹如那没有故乡的残云,像河心里正在漩涡中打转着的那叶破舟,只能随洪水漂流,那般漂泊无定的日子,她是早过腻了,感到疲惫,困倦,顺从,无奈,她想有个港湾。
失望的心灵、一片凄凉,怎好不是、山穷水尽!我就到了随手要紧紧抓住的只是一根随洪水漂流而下的稻草,当它成了救命之舟?
带上一个梦,抱有无上的向往,一路撞撞碰碰着走过来,开始只为了寻找自己的价值。后来是为了找到个好主,却被一位另外大老男人所屈从。那本也不是自己所愿为的。尔今还不又是重回原来?
重新开始,又谈何容易?怎不叫她此时只有背人处暗自怜怨不已!她都不敢再回首。回首处、处处偕是错!然而又、怎好把握,在面前谁又敢说不还是错?
她满脸迷惘凄然,呆呆的看着头顶那炫耀着晕目的壁灯,凄冷冷地、像在嘲笑她;她心底,不禁一阵寒凛凄冷袭来,毫无理由地、只感自心底涌起一股酸楚潮热;不由自己地、眼前只觉得是一片迷茫朦胧,双眼早已一眶泪影潸然!
“你看我这是……这是怎么啦?我还远未是身到绝境呢,怎地里的,不也还是好好的活着?你怎地偏要在此偷偷为我哭丧!”
而她此时真的只想倾怀痛哭。痛痛快快地,掏心挖肺地痛哭一场!此地又怎是她哭泣的地方?但她、真的连一块让她痛哭的地方也没有。只能在背地里偷偷地淌泪。尔今社会,若让人看见你在流泪,那既是不体面,也是不争气的要为人所唾弃。
生活不相信眼泪。苦难需要坚强!
据说(你像是在哪杂志上看过)在川滇交界处(应该是)深山有个古老民族,至今还保待有远古袭沿下来的习俗:人过六十,就是要请来众多的亲友来陪自己哭丧。一阵号嚎着痛心疾首的哭丧过后就是饕餮一顿。而那别有风情的一场丰盛的号嚎聚餐,是在为自己壮行呢,还是为了要为自己避邪去恶?或是要祈求重生?
看来也没人考究过。习俗看来也就只是习俗。也毫无道理可言。
但她还远不是那个需要别人为她哭丧的时候!
她也是正要为自己泣诉一场。算也是给自己哭丧吧!为了壮行,也是为了避邪,更是为了重生!哭丧她的过去,以祈求她美好未来。却也没人为她举声帮腔。孤孤单单地,背地里为自己的未来垂泪。看来她、连哭丧也没人为她帮腔,以壮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