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落又挑了一下眉,继而耸了耸肩膀,招呼着狐妖:“赶紧坐下吃吧,趁菜还热,个人觉得冷的没有热的好吃。”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一双竹筷,递向狐妖的方向。
狐妖走上前,满脸堆笑地接过筷子,然后就傻傻地怵在原地。他不断地掂量着手里的重量,翻过来覆过去地打量,心里却诧异着:这玩意是用来吃饭的?……怎么用啊……
狐妖的心中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叹,眉间的愁绪早已结成疙瘩。芊落在对面将每一个细节都收落眼底,不禁开口埋怨:“真是……我该怎么说你。”芊落的纤手抚上额头,满腔无奈,“难道你就没看见过人用筷子吃饭吗?!”
“筷子……?”狐妖歪着头看着芊落,不解地摊了摊手。芊落没好气地走过来,一把抢走狐妖手里的筷子,然后将狐妖固定到凳子上。接着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用筷子夹了一片肉,递到狐妖嘴边。
狐妖的眼睛看了看嘴边的肉片,又抬眼看着芊落。芊落居高临下地斜眼瞪着他,略带嫌弃的眼神让他好不舒服,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嫌弃了!
狐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虽然心里不满,但也是自己无能在先啊。想到这,才心平气和地张嘴去接受那片肉。
结果,在狐妖即将咬住肉片的那一瞬,芊落迅速地伸手将肉放回了盘子里,接着把筷子横在狐妖眼前,言语里尽是不满,“你都活了一千多年了,怎么还要我喂你,自,己,吃!“
狐妖的嘴角狠抽动了几下,抬手去接筷子,心里碎碎念着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小气。当他触摸到筷子时,指尖忽然传来一种怪异的感觉。这双筷子上似乎流淌着某种气息,就像是有生命的物什一样。刚想进一步确定一下,芊落就把手收了回去,那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狐妖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筷子,眨巴着眼睛十分想不通。芊落在一旁收拾着食盒,狐妖悄悄瞥了一眼,低头掩住自己眼中的疑惑:这位女子是何方神圣,她为何将自己收留到此,她又为何如此地清楚自己,而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思绪繁杂时,耳边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狐妖抬头一看,才发现桌上没有了芊落的踪影。想必刚才芊落已经出去了。也罢,还是先吃饭吧,尝尝世上的饭菜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哼,妖果然只能是妖。”一声清冽忽然在房间内荡开,狐妖正巧笨拙地夹起一筷子灵芝草。那声音在他的无防中侵入了心智,手一抖,筷子和菜都掉落到桌子上。
“啪嗒……”清脆的响声被寂静吞噬,狐妖心里的恐惧一丝丝地蔓延开来。“为什么……完全……动不了了……”狐妖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体内的气息像是被锁住,丝毫没有运转的迹象。拼命地提气,却只是徒劳无功。
“吾只是想提醒汝,汝一日在禁森,便要守一日的规矩。汝若让芊落受了分毫委屈,吾定当灭汝七魂六魄。”
清冽继续在房间里回荡,空气中竟凝出了冰珠,狐妖的嘴唇开始不住地颤抖,血色渐渐褪去。这种恐惧,是来自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是与生俱来的臣服。“声音的来源到底是什么……这种感觉……这种压制……难道……”
只一刹那,房间里忽然恢复了正常。压力非常干净地消失在这方空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之前的运气让狐妖一口气提到心头,硬生生地被逼出一大口血。
地上的血迹渗入竹子铺设的地板里,斑斑驳驳。狐妖用衣袖沾了沾嘴角,血迹在白衣上异样的红艳,心里蓦然一阵凄凉。
“想我一千年来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么会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呵……”甩甩衣袖,狐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扔到嘴中大口嚼起来,“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了,天命如此吧。担心那些有的没有也没什么作用,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和一……”
想到这,狐妖停下来用筷子支着下巴,自言自语着“他……是神吧。”接着又用右手托腮,左手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菜。“刚才听他对芊落很是上心,也不清楚芊落是那家伙的什么人。或者是那家伙是芊落的什么人?总之这小丫头的来头一定小不了吧……”
想着想着,狐妖感觉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于是站起来想出去散散心,顺便了解一下周边的情况。他走到门前,伸手将门拉开,然而入眼的情景却让他的呼吸骤然止住。
细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未泯的薄唇,线条分明的脸,颀长的身材,一身的素白衣裳。额前的碎发轻轻地凌乱着,狐妖紧盯那衣裳下摆的一丛墨竹,继而抬眼向上,眼神直直地撞进对面人,不,应该是妖的眼睛深处。
没错,眼前的是妖。透过对方没有丝毫温度的眼底,他看到自己倒影的眼中,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妖。
狐妖脑中空白一片,应对的策略尚没有生成。屏住呼吸和眼前的妖僵持着,本想看看对方会做和举动,而对方却没有任何动作。
“眼前这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镜子化成的妖么……”
“还是说,是和我生的一模一样的狐妖,恰巧也被收留在此……”
“难道是刚才的神给我留下的麻烦么……”
“还是说,这竹屋的阵法将时空扭曲之后又对接了起来,我看到只是自己么……”
几个念头过去,狐妖还是觉得最后一个比较靠谱,“如果真的是时空阵法,那么,对面一定是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屋子,只要看一下就可以确认了……”
狐妖眯起眼睛,将头向右偏去,向对方身后看去,然而,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对!如果是时空扭曲后的对接,那么它的动作应该和我一样,没理由让我看到他身后……身后……”
狐妖的眼中开始闪现出危险的色彩,但是却不敢乱动,对方的身后并没有出现预期中的竹屋,而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墨黑。
所以,面前的并不是自己,那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