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圆区,军政中心大厦,会议室。
这还是占领南圆区之后的第一场军事会议,寒声、盛甫、夕河、明柯、厉漠、伯恩和近十个高级将领参加。伯恩正在汇报具体情况,寒声窝在椅子里,双腿交叠,手指支着头,闭着眼睛就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整个空间里只有伯恩的声音,因此显得静的吓人,在此期间寒声没有说过一句话,明柯他们还好,所有陆国的将领似乎都十分忐忑,僵直地坐在椅子里,时不时偷偷地抬眼去看睡着了一样的寒声。
突然,寒声轻轻地抬了一下另一只手。这个动作很快,但是一直看似专注地做汇报的伯恩立刻捕捉到了,他顿时禁了声。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人敢问,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寒声身上。
寒声坐正了睁开眼睛:“伯恩中校说的我已经了解了,现在正是冬天,各家各户的粮食至少能挨过明年春天,所以粮库里面的粮食都给军队,莘湾港口一直到明年一月份都不能通行民用船只,军队驻扎在莘湾沿线,今年之内不会动兵。下一步要打海雪区,各位回去拟一个计划,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
陆国的将领们都统一起身敬了一个军礼,默默地退出去了。寒声对盛甫笑了笑:“你带他们先回去吧,明柯留下。”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明柯和寒声两个人了,寒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明柯。
明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
“我已经把夕河安全地带回来了,我想不通你还有什么可质疑我的。”寒声懒懒地回答,“何况现在你也没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吧。”
明柯的表情更加严峻:“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盯着夕河到底有什么企图?”
寒声的眸光无声地变冷:“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我警告你最好别插手关于夕河的事情,她注定是我的。”
明柯的腮边无声地咬出一道棱,他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愤怒:“我不论她对我怎么看,但在Hunter结盟的时候我就答应过要护着她,这句话永不作废。”
一直懒洋洋地垂着眼睛的寒声终于抬起头盯住了明柯,寒声的眼里更多的是一种愤怒的嘲弄,明柯也扬起冷冷的眸子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寒声伸出手在他的脖颈前虚虚一握,精瘦的手指勾画出气管的轮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夕河留在身边,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寒声掏出手机扔给他:“情报总部有一份资料我要拿到手,资料代码和地标都在上面,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还有命回来,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的。我提醒你一下,情报总长素和你哥哥久逢已经到了失落之地,你做得好的话,我会留久逢一条命的。”
明柯一把挡开他在自己脖子上划来划去的手,拿起手机转身径自走出了会议室。
寒声攥紧了手指,用手环拨出了一个加密号码:“明天明柯会到江风区,他和久逢只能留一个。”
明柯确认了一下地点,又要去极北的江风区,三天时间很紧张,而且寒声显然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便利,通过封锁线恐怕必须硬闯了。他立刻收拾了一下行李,拿上必备的东西刚一拉开门就看见夕河正站在门口抬着手显然是刚刚准备敲门。
两人俱是一愣,明柯迅速将单肩挂在背上的背包甩到门后,一手撑着门框阻挡她的视线:“怎么?”
夕河怀疑地盯着他看:“你不想让我看什么?”
明柯皱眉不说话,抬手就要关门。夕河却一矮身子想直接从他胳膊地下钻进来,明柯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但也不敢用力怕弄伤了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终于还是夕河妥协了:“你这么抓着也不是回事,我就是想问问寒声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明柯敷衍一句就想关门。
“明柯!”夕河索性整个身子都靠在门框上防止他关门,哭笑不得,“你连敷衍我都懒得吗?好歹也要靠谱一点吧!”说着就硬往里闯,明柯手上用力将她拉了出来:“别闹!”
夕河突然一下子泄了力气皱紧眉头蹲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怎么了。她突然的变化让明柯一愣,随即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弄痛她了,赶紧也蹲下身,可他“疼吗”二字还没问出口,夕河就猛地跳起来钻进了明柯的房间,这次再也没给明柯任何机会,夕河一眼就看见了他放在门后的包:“你要走?你要去哪儿?”
明柯深恨自己又让她钻了空子,脾气难免差了些:“与你无关!”
夕河更加确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也赌气地道:“那好!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咱俩就在这个房间里耗着吧!”
夕河这样真让他头疼,明柯正有心打晕了她扔在这儿,却不想夕河就像料到了他的想法一样,“刷”地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指着明柯:“答不答应我?嗯?”明柯看她那假模假式的样子更头疼了,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主要是怕自己动起手来误伤到夕河,也只能妥协了:“他有任务给我。”
“什么任务?”夕河紧咬不放。
“你去问他。”明柯不能编出一个什么合适的理由来骗她,又不能说真话,只好这样敷衍她。
夕河撅起了嘴:“声要是想告诉我就不会单独和你说,我不管,你要么告诉我,要么带我一起去。”
明柯突然心念一动,他想起寒声阴鸷的眼神,他坚信寒声必然在夕河身上有所求。如果自己能带夕河走,在躲过寒声眼线的情况下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能防止寒声用夕河挟持自己,同时让他有所顾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于冒险,从进入Hunter赛场到现在一直都在冒险,他已经不怕了。
念及此,明柯背上包一把拉起夕河:“我带你走,现在就走!”
“啊?”夕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他一把拉了出去。明柯十指扣紧了夕河的手:“别让人认出你来,别出声跟着我!”明柯知道走出大楼的这一段路可能是最重要的,因为在出南圆区之前寒声随时都有可能拦下他们。
但是明柯所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的运气出奇地好,因为此时此刻,寒声已经不在这幢大楼内了,甚至,他已经不在南圆区了。
寒声给所有在南圆区出入的陆国高层将领和他从Hunter赛场上带出来的选手每人一个手环,算是他们身份识别的证明。明柯的手环自从寒声对他下达了任务之后就突然无法摘下了,显然是时间一到要么等寒声来解除,要么就要了他的命。但是当即将通过关卡的时候,明柯猛然发现夕河没有手环。
明柯眼神一紧:“你没有手环?”
夕河的手腕上只挂着寒声送她的贝壳手链,夕河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手环?”明柯这才意识到寒声的目的: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手环,所以夕河就不能离开他身边!
“没有手环或者身份证明我们出不去的。”明柯一边给他解释一边飞快地想着办法。夕河道:“那我去拿蒙月的手环好了。”明柯一把拉住了她:“不行,今天只能有一个带手环的人走出去,否则寒声就会立刻发现。”
南圆区刚刚被打下,现在出去的只可能是带手环的人或者士兵。明柯蓦然想起会议上寒声做的决定:将粮食优先供给军队。那么就一定会有士兵将粮食押送出去,士兵不会一一检查身份证明,只需要指挥官出示即可。为今之计,只能是冒充一个押粮的士兵将夕河带出去了,但是风险依旧太大了,且不说陆国的士兵都是金发碧眼,而且怎么混进粮库也成问题,事情搞大了只能增大寒声知道的可能性。
就在他想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守卫突然喊道:“你!你先过来!”那守卫叫的正是他,明柯攥紧了拳,因为他们身着便装,并不是军人服色,这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守卫二话不说就让寒声站到扫描仪上,机器立刻卡在他的手腕、脚踝和腰上,守卫核对了一下信息和本人,问道:“明柯?声大人带来的人?”明柯点了点头:“我带人执行任务。”
机械臂放开了他,守卫不由分说就将夕河拉上了扫描仪,夕河不知所措地看了明柯一眼,明柯对她点了点头,只能见招拆招了。但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守卫也没有任何异样,机械臂放开就让他们走了。
明柯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寒声在夕河身上有别的身份标记,现在只能抢时间了。
之后的路都很顺利,出了南圆区明柯和夕河搭乘高速列车一路北上,终于在当晚到达了白河口。一路上明柯都眉头紧锁紧盯着夕河手腕上的那串贝壳手链,到了旅店房间夕河终于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这样盯着看?你想干嘛?”
“你最好扔了它,我怀疑寒声能用这个定位你。”明柯刚这么一说,夕河就像生怕有人要抢一样,赶紧捂住了手链:“那又怎么样?让声知道我在哪里不好么?这是声送我的,你休想让我扔了它!”明柯心内一阵闷痛,他本就外冷内热,心内如同烧沸的滚水面上也不动声色,听夕河这么一说也就不再说话,仰头闭目养神。
他刚闭上眼睛不到两分钟,突然感觉不对,睁眼一把握住了夕河的手腕,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耳边清脆地“咔哒”一声,夕河笑得眉眼弯弯地盯着他看,一副锃亮的手铐将两人的手腕铐在了一起。
“你!”明柯气极,“简直胡闹!”
夕河见他真的动气了,便笑嘻嘻地安抚他:“别生气嘛,我怕你自己走出危险。别说声给我这点防身的东西还很管用嘛。”
明柯今天被他惹了一肚子的气偏偏又无从发泄,再一听她提起寒声更是满心的烦闷,冷声斥道:“别再和我提他!”
夕河一愣,一时禁了声,闷闷地瘪着嘴躺回了被子里:“我错了还不行嘛,别生气了。”
明柯没有任何反应,重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两人无言地过了很久,明柯心里有事情,胡乱地想了一会儿居然睡着了。夕河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见明柯已经睡熟了,便轻轻地挣了挣手上的手铐,明柯动都没动一下,沉沉地睡着。
夕河叹了一口气,她跟明柯过来并非是因为任性,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一直以来寒声和明柯之间都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氛围,别的不说,就从Hunter赛场上他们二人合伙把自己绑起来开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跟着就是这个空间已经被打破了,现在赛场上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唯一的两个当事人却都讳莫如深。
而且虽然明柯对谁都板着一张脸,但夕河依然敏感地感觉到他对寒声时刻都是警惕着的。而寒声又在筹谋着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夕河既然已经决定帮他,就必须让他身边没有一点隐患。而所有可能存在或者已经存在的隐患当中最重要的恐怕就是明柯了,明柯此人面冷心热,虽然难以信任别人,但一旦承诺就是一诺千金,夕河只能利用这一点得到她想知道的事情。
夕河看了一眼就连熟睡中也紧皱着眉头的明柯,心中略有愧疚,明柯怎么说也是三番五次救过自己的人,这样利用他,未免对不起他。但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