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扬眉,是怒极之态,一举手,是恶灌之刀,
黄昏映照着早已褪色的山岭,将那份迷瘴染上鲜红,很艳,很迷茫。
此时持刀者的心境也是这般。
刀九,一个深具慧根的魔,一个血染魔心的佛,他……很迷茫。
眼前那相士激起了他的恨,他的杀,和他心中的一点秘密。所以他要杀,杀尽天下人。如果要问为什么,很简单。
天降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于天,所以人皆可杀。
……
战圈中,一个煞气遍体引得腥风卷动血雨,一个意态从容是旭日照化杀意。
两个人两种心态。
而一旁,芸芸众生完全不堪入目。干等无聊,难得有人拔刀相向,旁观者眉飞色舞乐的有好戏可看,更有甚者竟是推波助澜,在那摇旗呐喊道“大块头加把劲,老子买你赢……”。
唯恐天下不乱,更是不知死活。
一声冷哼,刀九不过一挥手中刀,在身后划出一条生死之界。骤提半成功力,沉声道“酒囊饭袋都给我站到这线后,否则……杀”
不过半成,却在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匹夫散勇耳边化作震撼雷鸣,轰隆乍响。识趣,更是惜命,一帮无为之人不消刹那便都是有多远滚了多远。唯有一些胆大自觉实力尚算不俗的家伙站的较近些,但没人敢越那雷池一步。
刀九冷笑“这世间无能之人太多太多,好生无趣……可眼前这布衣相士倒是一个有实力有胆气的家伙……可杀”
心念可杀,势在必杀,刀九再握紧手中屠刀。
再看布衣赖料布,轻描淡写,完全没有丝毫临战之态,轻抚衣袖笑道“问几句话而已,阁下没必要大动肝火,操刀杀人,除非……”
顿了顿,赖料布心中已有思量又是一笑,是疑问却是斩钉截铁,道“除非,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这个江湖术士无意间触碰到了阁下心中某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胡说,刀某一生光明磊落,从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哪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刀九凝眉悍对赖料布,怒以至极。
赖料布剑眉一挑再次追问“若非如此,你为何又操刀相向,欲要杀我?”
刀点地,势无极,刀九道“因为,天降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于天,所以,人皆可杀”
人皆可杀?
十年前的一个月夜,刀九第一次听到了这句话,然后便是着了魔一般,无法忘怀。
那夜,是他收不住心魔的开始。
一切都因为一个老者,身披麻衣,脚踩麻鞋的魁梧老者。
上弦月,如勾。月光不是十分皎洁,有些暗淡。老者威座在一块大石上,显得很随意却又很狂傲。
看着刀九,脸上带着笑,很瘆人。
老者递给了刀九一把刀,奇异的刀,可怕的刀,他说道
“刀九,你命本就随刀而生,因刀而亡,由现在开始,你便是这把修罗斩的新主人。禅刀在手,便得替天行道。你记住……人皆可杀”
“人皆可杀?”刀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很迷茫。
老者道“当然,就像修禅不一定要出家。杀人,也可以是修成正果的途径。”
“可是,众生千万,其中又有好坏善恶相杂。岂能不分青红,一律格杀?”
“错,天降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于天。可见人性本恶,只懂强取豪夺,贪得无厌,所以人都是死有余辜的孽类……欲修禅,先除恶。这便是以杀正道,明白吗?”
“不明白,但我会努力去参悟。只是不知道……人皆可杀,是否包括你?”
“愚蠢的问题,老夫虽是你的半师,但也是人,人皆可杀老夫又怎会例外。重点反而是……你是否有那个实力来杀了我。”
夜尽,
修罗生,魔念长。
……
思绪化作当头一刀,一击天刀问佛挟风雷而至。
赖料布身随心动,脚踏九宫步跃飞星,杀刀难着寸缕,“天降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于天,所以人皆可杀……这是什么道理?”
刀未饮血,杀气更盛。顿时四野遍泛丝丝寒意引鸟兽飞绝,依稀可听见那修罗斩下无数衰魂哭泣呜咽之声。刀九一喝,凌烈刀光蔽日遮天,好似群魔乱舞。
“这不是什么道理,而是我刀九一生所追求的杀道”
“好一个刀九,杀性一旦被激发竟是如此骇人,魔刀修罗果然名不虚传。”眼见无数厉鬼呼啸而来,赖料布再无法意态从容,剑眉一怒,登时运起体内无极之功,左掌为水,右掌生炎,双掌横推迎上霸道狂刀。
易掌杀招水火相济拼杀禅屠戮。
两股全然不同的力量轰击在了一起,场内刀气纵横,掌劲绵绵,掀起一阵狂乱之风。风中二人,刀来掌去之间尽是上乘武学。
寻空,屠刀再划月弧,呼啸而来,刀九冷笑道“别仗着有几份能耐便在这多管闲事,当心祸从口出”
见机,易掌再生八卦,绵绵泄劲,赖料布笑道“过奖了,天下之大能者众多,有本领的又何止区区一个,就像阁下……虽是魔心迷窍,不能自拔,却依旧不欲屈服,在这狂怒杀意之中尚可以保留一丝清醒,可敬可佩”
脚踏飞星,赖料布卒不及防间幻身来到刀九身后,一掌,风生,终于将战圈分离。
刀九长舒一口气,道“喋喋不休……你究竟还知道我多少事?”
赖料布复手而立,淡然道“本来知道的不多,但走了这几招加深了解,总算知道的多一些了”
听言,刀九心中道“生死攸关,他竟还有心思看相!又或是……他是从我的招式中探知我的内心?”
轻捻长鬓,赖料布笑道“若没有相错,朋友你手握魔刀心陷魔障,看似为魔所趋,实则任然坚定着一颗佛心,始终不让这盏苦海明灯熄灭。还有便是……愤怒,是因为朋友你曾经为人所骗,害的你痛不欲生,所以你最恨别人指指点点,花言巧语骗取你的信任。”
耳中似闪过霹雳。刀九面色微变,但很快便被压下。似乎眼前之人所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但愿有志者事竟成,最终你可以压下心中魔障吧……幸会了”
洒然一笑,赖料布便是要走,谁知刀九却依旧杀气不歇,再握手中刀,冷道“修罗刀出,刀出必杀,你休想逃”
正欲追,却被一只手拦住。
不知何时醉枫灯已站在刀九身后,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别忘了你我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望着四下空无一人,那些个浑水摸鱼的早已不见踪影赖料布笑道“嗯,吓得鸡飞狗走,意外收获,这场架倒是没白打”
醉枫灯冷笑“现在走了十个百个,明天再来千个万个,又有什么用”
回头一看,赖料布道“醉枫灯,你也来淌这趟浑水?”
醉枫灯道“你呢?此行不会只是为了救一些酒囊饭袋……亦或是你想救那狂人一命?”
赖料布道“有差别吗?人命无价,救得一命是一命”
醉枫灯面色忽然变得十分严肃道“当然有。你要做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你的事,老子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你若是来救古憾魂那厮,就不要怪我不念救命之恩,免费送你归西了。”
……
听雨楼,练功房,灼热的气息是战火,是心火,是不屈的意志,更是想要变强的心。
那日颐快楼,沈白羽初会古憾魂,一败涂地。但是一颗心却便得更加炽热。
想赢,所以要拼
自那日后,他便吧自己关在了这里,练习。练习师傅云外生所传十二式惊神剑指的最后一招。
很难,这一招百年来无一人练成。
“可恶,练习了近三百次居然还没有练成”沈白羽一身白衫早已被汗水所浸湿,房里斑驳残破。全是剑痕,指痕。御指为剑本就是一门十分困难的功夫。
“第三百零一次”
正欲再练,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还有温和的声音,语气里是安慰与骄傲
“大清早就在练习,看来你的斗志已经完全回来了。哥很是为你高兴”
沈白羽回头一眼“大哥?”
红袖白披,沈梦收脸上依旧是那招牌的病色,双手递上一个长长锦盒笑道“有斗志固然是好,但切记不要操之过急,否则再度弄得元气大伤,只怕一切都要耽误了……这是你的”
“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只知刚才有人自称奉穆乾宇之命把这锦盒送来,点名要你打开”
接过锦盒,沈白羽道“沉甸甸的,又用火漆封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沈梦收道“小心有诈”
“对,小心驶得万年船”沈白羽将锦盒抛向空中,御气一划,破开火漆与盒锁,从中掉出的是……
一柄璀璨宝剑。
见剑,沈白羽惊到“是石重的龙息”
……
兄弟二人站在那,无声,只有龙息的悲哀剑鸣。
终于沈梦收靠口道“信上说了些什么?”
死死攥着那信,沈白羽强压心中怒火,道“石重落在了天下会手上,穆乾宇要见我,若我在明日黄昏之前没有应约。石重便要……”
沈梦收道“我知道石重是你的好朋友,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