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他。”这时，我听到了路易的声音。
“是的”，我转过脸看了路易一眼，然后再次将目光移到了那个男孩身上：“你不也在看他吗？”
男孩没有再倒酒，他身体的起伏已有所缓和，但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毫无消减。
“有些痛苦，靠喝酒是无法解脱的。”我垂下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像是在说给路易，又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时，看到了路易脸上疑惑的神情，这时的他就像一个带着好奇心的孩子，想要迫不及待地揭开答案。
我不禁笑了：“我意思是，他需要我。”
路易的眼睛突然睁大，脸上的疑惑转而变成了惊惶，脸颊的发丝微微震颤，他那毫无瑕疵的完美面庞，流转着柔情与仁慈，甚至让我瞬间有了灵魂出窍的感觉，如果我有灵魂的话。他轻轻叹了口气，红唇微颤：“你想干什么？”
看着路易这副神色，我大笑起来，我笑他明知故问。
“你当然知道我想干什么。”
“你难道想——”
“路易，你不了解他，你若了解他，就会理解他有多么需要我。”我打断了他的话，恳切地凝视着他。
“难道你就了解他吗？”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我盯着他的眼睛，任凭他那滚烫的目光灼烧我的心。“是的，我了解。”
十四五岁的年纪，是一个孩子正当美好的年纪。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在怀揣梦想的当口，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心中那份迷人的冲动化作现实的。他们是勇士，是开拓者，是梦想家。男孩便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他出生在新奥尔良，住在一座殖民时期留下的房子里。他的母亲从未告诉过他，在法国，他父亲的家族世代居住的古堡已经在大革命之后成了坍圮的废墟。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然而任是她母亲每日的祷告也没能留下短暂的安宁。革命之后，随之而来的无神论浪潮淹没整个欧洲大陆，用他母亲的话说，男孩就是在这个时候着了魔。他沉醉在那种新兴的思潮之中，那种偷食禁果般的喜悦悄悄地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他母亲发现了他那种怪异的举止时，既惊惶又愤怒，于是动手打了他。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就因为坚持了他所认为的对的东西。从那之后，他便很少回家，像一只游魂飘荡在新奥尔良的大街小巷。他母亲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容不得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泯灭了信仰的怪物，这是一场天降的横祸，会招来上帝的惩罚。
一个既信仰上帝又信仰魔鬼的人不会得到任何一方的眷顾。他会被人们视为异类，被上帝看做叛徒。
“他就在这样的夹缝中痛苦的辗转迂回”，我接着说道：“他来这儿之前刚去过圣路易斯教堂。”
我看了一眼路易，他正在出神地凝视着那个男孩。我微微苦笑了一下：“他一面背弃自己所信仰的东西，一面又在向它寻求安慰。”
路易的目光依旧停在男孩身上，他脸上凝滞着一种怅然若失的神色。“你留意他多久了？”
“不久”，我垂下眼睛，凝视着桌角的流苏坠饰：“不过已经足够我了解他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