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一场细密的春雨过后,天地明净如洗。
雍州上邪郡拓城,清灵观
“清鋆,收拾一下行囊,明天跟我去宗门”一个老道士对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
在小道童一旁,站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道童,眼巴巴地看着老道:“观主”。
老道叹了一口气,道:“清和,不是贫道偏颇,以你的资质即使带你去,宗门也不会收你的”。
清和缓缓地低下头去,脸色涨红,三年前,老道士已如此说过一次。
老道看着低下头去的清和,沉吟了几息,突然道:“若你能在十六岁之前到达炼气三层,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试一试”。
第二天,老道士带着清鋆离开了道馆。
三年,一晃而过。
“师兄,我饿了”
一个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的道童歪歪斜斜地坐在观门前,怀里抱着一把浮尘,眯着眼打盹,在大门的另一侧,坐着一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的道童,此时正小脸通红地捂着肚子叫道。
年龄稍大的一点的道童闭着眼“嗯”了一声,慢悠悠地道:“后院缸里有水”。
小道童脸色发苦:“我都喝了三瓢了,观主都走了好几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年龄大的道童睁开了眼睛,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寻思这种天气肯定没香客来上香,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快了,就这两天,走,回屋歇会儿”。
小道童闻言脸色一喜,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跟着道童进了道观。
两人刚刚进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清和,清玉”。
年龄稍大点道童听到声音,还没转过身来就挤出一副笑脸,快步回转出来,道:“观主您回来啦,我就说大早上的喜鹊一直叫呢”。
他就是观主口中的清和,三年过去,模样变化了不少。
小道童眨巴眨巴眼睛,跟着叫了一声:“观主”,他两个月前才来的观里,并不大清楚观主的脾气,只觉得这老头脾气古怪,不爱说话。
站在门外的是一名五十来岁的道士,头戴黄冠,身披玄服,手中托着一柄拂尘,颔下两寸白须,仙风道骨,正是拓城清灵观观主张真人。
张真人“嗯”了一声,转头对年龄较小的道童道:“清玉,你回去收拾行囊,明儿个跟着我去宗门”。
小道童不知道宗门是哪里,但还是为能出去看看高兴。
清和羡慕地看了一眼雀跃离去的清玉一眼,清玉年龄小不知道“宗门”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十分清楚。
仙门,飞天遁地,问道长生。
张真人一边往观里走,一边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观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清和摇了摇头,道:“没有,就是香客少了些,还有就是城东的刘员外要建新宅,请您去帮忙看风水”。
两人一路来到后院,张真人听完清和的话,点了点头,就要进厢房休息。
清和在后面跟着,欲言又止,看着房门就要关上,突然仰起头,道:“观主,明天能。。能不能带我一起去仙门”?
张真人关门的动作微微一顿,摇头道:“我不是给你说过了,以你的资质仙门是不会收你的”。
清和辩驳道:“可是观主,我已经炼气三层了”。
张真人愣了愣,盯着清和满是不甘的双眼,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也罢,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吧”,说完关上了房门。
清和愣了愣,望着紧闭的门扉,心中五味具杂,听到这个消息他本应高兴才是,但此时心中竟然没有一丁点喜悦。
他本名不叫清和,而是叫吕言,清和是他来道观的第一天观主给他起的道号。
八岁那年,家里闹兵灾,他跟着一众乡亲逃荒来到拓城,观主张真人见他可怜,恰好观里又缺一个道童,就收留了他。
进观那年,他八岁,今年十五岁,已经在观里呆了七年,七年的时间,从一个半大孩童到惨绿之年。
拓城是一个小城,因此道馆也不大,观里现在只有三个道士,清玉年龄小,不会做饭,因此做斋饭的事情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吕言的身上。
午后观里热闹了些,因为来了一拨香客,比起往日那些来上柱香求安心的,这行人出手很是大方。
吕言一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看到人群中的两个八九岁的孩子,登时醒悟过来。
纵使一入仙途亲陌路,仙凡两隔奈何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平凡普通的度过一生。
“劳烦张真人看看犬子的根骨,不知能不能拜入仙门,这些是鄙人的一点心意,修缮道观之用”一番客套之后,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掏出一沓银票,面带忐忑地道。
吕言离的近一些,瞄了一眼,都是五百两的,估摸着得有四五千两。
张真人目光望向别处,吕言自知其中深意,上前一步,伸手接过银票,单手行礼道:“多谢居士善心”。
张真人这时才道:“居士多礼了”。
“张真人客气,不知犬子的事?”
张真人面色严肃地走到两个孩子跟前,伸手在两人身上摸了摸,随后才道:“呵呵,两位公子的资质是极佳的,但仙门收徒,资质与心性并重,因此,贫道倒也不敢保证”。
“哎,有真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多谢张真人、多谢张真人”
吕言在一旁冷眼旁观,类似的场景他经历了不少次,只要银子足,观主从来不会拒绝。
观里没那么多客房,也就没留宿众人,只是嘱咐众人明早来观里。
斋饭一天两顿,送走一众香客后,吕言回了房间,盘膝而坐,开始吐纳炼气,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了六年有余。
他修习的是观主传授的《养气决》,七年时间,堪堪炼气三层,因此才有张真人那句“资质太差”的评价。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吕言就起了床,扫地、打水,就像往常一样。
“师兄师兄,宗门在哪啊”用过早斋,吕言收拾了碗筷,清玉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身后,不停的问道。
吕言头也没转地道:“问那么多干嘛,到地方就知道了”,其实他也不知道。
“清和、清玉。走了”观主的声音传来,吕言一个激灵,应道:“哎,这就来”。
也不顾清玉的反对,回房拿了行囊,提着他就往院子里跑。
“观主”来到院中,观主站在其间,在他身旁,站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是昨天那香客的两个儿子,看着面容相似,应该是一对双胞胎。
见吕言二人过来,观主道:“走吧”。
出了道观,观主封了观门,不知从哪拿出一叶手掌大小的小舟,念了几句口诀,往空中一抛,小舟迎风见涨,登时变成屋子大小,从上放下一排梯子。
几个孩子登时睁大了眼睛,好奇不已,此景吕言已见过数次,因此并不奇怪,但脸上的羡慕并没有丝毫掩饰。
张观主率先走了上去,几个孩子看了看,清玉最先忍不住,连手带脚的往上爬,吕言等清玉那两个孩子上了出飞舟之后,才跟着走上去。
到了上面,才发现和小船类似,几人站的位置正是船尾,中间是船舱,能坐下七八个人。
张观主又念了几句口诀,舟身浮现一层白色光膜,喊了一声:“坐好了”,待几个孩子坐定后,小舟立刻一飞冲天,肉眼可见的,清灵观在脚下越来越小,甚至渐渐的能够看清整个拓城的轮廓。
这次包括吕言,脸上都弥漫着震惊之色,脑中不禁想起一个词来:“飞天遁地”。
目光掠过几人惊讶的表情,张观主洒然一笑:“这是飞舟,能日行千里,你们若是能被宗门收录,以后也会有的”。
张真人盘膝坐在船头,道:“好了,距离宗门还有半日的行程,我先和你们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目光扫过那两个依然好奇地环顾四周的孩子,眉头不由皱了皱,但并没有说什么,接着道:“首先咱们的宗门叫做清灵宗,宗门三年选取一次弟子,你们就是这一届的苗子,若是通过考核,你们就能成为仙门弟子”。
知道观主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些,吕言认真地听着,不从过一个字。
“考核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还有性命危险,你们若是后悔,此时还来得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观主特意看了吕言一眼。
吕言心中一暖,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年幼时疾苦的生活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而“仙门”是他这些年坚持下来的唯一希望,甚至成了一种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