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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是白色的,秀青家也是白色的。

秀青跪在父亲冰冷的尸体前,眼睛已是红肿,还在不停地抽咽着。等到高望子村前去帮忙埋葬高云贵的人来到秀青家,莲花村秀青家的邻居只是简简单单把高云贵用的尸体用席子卷了起来。第二天下午,是埋葬高云贵的日子,高望子村去的木匠做好的棺材,其他帮忙的人挖好着坟,他们艰难的把冰冻一米深的土壤刨开,这坟墓十几个壮汉足足挖了一整天才挖好,然后冒着严寒把高云贵埋葬了。葬礼在风雪中进行,送高云贵入土的人很少,披麻戴孝的人只有她幼小的女儿秀青,秀青红肿着脸,两只小手冻的通红,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把父亲的牌位稳稳当当,端端正正的紧紧抱在胸前,一丝都没有放松。可她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生前他是多么的对女儿的心思不理解,但他依然没有对女儿失去疼爱,秀青是深深的理解父亲有多么不易和艰难的。母亲的离世,让父亲早早背负着生活的重担,一个人拉扯她长大,生活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

在这个冬天,高云贵走路了。他走的太过匆忙,也太过突然。对于高云贵自己而言,他的离去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为他曾经因病痛难忍,瞒着女儿去省城一家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的结果是癌症晚期,医生还告诉他:他的时间最多只剩半年的时间了。高云贵知道花多少钱,已于事无补,所以他便一瞒到底,决定在自己的病上不再花钱,就带着女儿回到莲花村,等待死神向他逼近的日子。他忍受着巨大的病痛,一天天煎熬着。终于,在正月初四的早上,死神向他逼近,硬生生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也给他留下了一个死了都不能合眼的遗憾,那就是他幼小的女儿秀青在他走后,由谁来照顾?这个遗憾,高云贵只能带到天堂,永远的守候下去。是呀!对于女儿秀青,这是多么残忍,也多么不公的一件事。没有的父亲的秀青,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谁也不知道!

埋葬完高云贵,高德胜回到了家中,玉明便请求父亲,说把秀青接到家里来和他们一起把这个年过完,等过完年,秀青何去何从,再作打算。高德胜见可怜的秀青已经失去了父亲,一个人守着父亲的坟墓整天的流泪,就答应了儿子善意的请求。埋葬完高云贵的第三天,玉明叫上虎子和雨欣,去莲花村接秀青回高望子村。

当玉明,虎子和雨欣来到莲花村时,秀青却依然守着父亲的坟墓。这两天,她都是天还未亮,就裹着棉袄来到父亲的坟前,一直跪到天黑才回家。玉明,虎子和雨欣看着可怜无比的秀青,沉默的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够安慰秀青。

“秀青!跟我们回高望子吧!”玉明终于还是开口了。可是秀青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她依然纹丝不动的跪在父亲的坟前。

“走吧!秀青!跟我们回去吧!”玉明又一次语气低沉的说。此时,秀青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两行滚烫的热泪跌落而下,滴在冰冻的地面,一下子,她的眼泪也被结成了冷冷的冰。她依然没有说话!雨欣前去轻轻拉了一把跪着的秀青,说:“起来吧!秀青!跟我们回高望子吧!如果你爸爸知道你这样,在天堂也会不高兴的!你跟我们回高望子过年,我相信你的爸爸也会很高兴!”秀青起身了,她伤心的把脸贴在雨欣的肩上,开始出声的哭了起来。“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雨欣用手轻轻的拍着秀青的后背,安慰道。“我爸爸太苦了!他得了癌症,到死的时候都不告诉我!”秀青一边哭,一边说着。“他是怕你担心吗!好了!不哭了!跟们回去吧!”站在一旁的玉明说。就这样,玉明把秀青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现在,玉明去秧歌队里排练,都带着秀青,他想让秀青在一些欢乐的气氛中忘记悲痛。可是,玉明这样的安排,却没有让秀青忘记失去父亲的悲痛,反而更加剧了秀青思念父亲的思绪。秧歌曾是高云贵在高望子村时最热爱的活动,他是秧歌队里唱秦腔的第一好手,每年这个时候的秧歌,折子戏的表演,高云贵几乎全包了,他是生旦净丑,每个角色都能露两手。现在,秀青看着秧歌队里其他人在唱戏,总是想起父亲的样子。她记得那是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在台上唱戏,她在台下给父亲鼓掌欢呼,这情景,就像昨天刚发生过一样。

玉明,虎子和雨欣想尽了办法,都不能使秀青高兴起来。

有一天,瘸老汉赶着一群冻的打颤的羊来到了社庙旁的一块苜蓿地里。他大声喊叫着玉明的名字。玉明一听到瘸老汉的喊叫,便叫上虎子,雨欣和秀青来到了瘸老汉放羊的苜蓿地里。

“玉明呀!你愿不愿意跟着老汉到长生河的老鹰沟里点火去?”

“愿意,当然愿意了!你把我们都带上吧!”

“好!把你们都带上!走!咱们去烤土豆吃!”

玉明,虎子和雨欣高兴坏了!连蹦带跳去帮着瘸老汉赶羊去了,只有秀青还是衣服闷闷不乐的样子,呆呆的站在原地。

“秀青呀!你怎么不高兴呀?快帮我去赶羊,咱们到老鹰沟去烤土豆吃!”

秀青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瘸老汉上前轻轻的用手抚摸了一下秀青的头,然后用手拉起秀青的手,一起跟着羊群去老鹰沟了。

来到老鹰沟,羊群已被赶到深沟里,自由的啃草吃了。几个孩子找来了干柴,挖了坑,埋进土豆,盖上土,架起火堆。熏熏柴火烧得很旺,瘸老汉和几个孩子畅快的聊起天来。瘸老汉看着不开心的秀青,心里有了一个故事。

“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叫老鹰沟吗?”

孩子们都摇摇头。

“有这么一个传说!那是在很久以前,我们这里是没有人居住的,只有长生河在这里静静的流淌着,有一天,一只老鹰嘴里叼着一个装有遗弃男婴的摇篮,落到了这里,老鹰看到这里有一条河,河水很清,老鹰决定把装有男婴的摇篮留在这里,之后老鹰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一只温顺的母鹿走出野岭沟的原始森林,沿着长生河而下,走到这里时,发现了摇篮里的男婴,温顺的母鹿看着可怜的婴儿,决定用自己的奶水喂养这个婴儿,后来这个男婴吃着母鹿的**,一天天长大,再后来,这个母鹿突然诞下一个女婴,母鹿等到这个男婴能照顾它诞下的那个女婴后,就离开了这里,后来男婴照顾女婴一天天长大,等到长到一定年龄,男婴长成了男人,女婴长成了女人,她们就结合繁育,终于有了后来高望子这个地方,有了我们的祖先和我们。老鹰沟也是这样来的!”

四个孩子听着瘸老汉的故事,一个个都被瘸老汉的故事迷醉了。秀青也忘记的心里的悲痛,陷入一种童话般的故事里去了。

“那母鹿怎么会诞下人来?”秀青有些不解,开始问起了瘸老汉。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只母鹿是仙女变的!”瘸老汉用神话解答了秀青的疑问。

“哦!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我们都是仙女的子孙呀!我们都是仙童了!”四个孩子异口同声的高兴的跳着说着。

故事讲完了,每个孩子都对自己的村庄的由来和自己的由来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个带有神话和通话味道的故事让他们每个人都兴奋不已。秀青也不再像之前一样,还沉陷在父亲离去的悲伤和痛苦当中了,她依然陷入瘸老汉的故事里,不能自拔。说话间,烤土豆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老鹰沟。四个孩子迫不及待刨开滚烫的土壤,抢着吃起了烤熟的土豆。吃完土豆时,夜幕已经降临,四个孩子帮着瘸老汉把深沟里的羊赶到一起,又说说笑笑各自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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