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悠闲的李白走在大明宫中,初秋畅快,天朗气清,可花叶飘零,大雁南归一年又一年,这又催生感叹。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旧鹄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
李白胸中多有不快,凭添了几丝烦躁。正过梨园,向里张望,李龟年正巧抬头看见李白,李龟年徐步走来,二人相互作揖。李龟年忙道,李翰林真是悠哉,鄙人每每寻李翰林时,李翰林不是在酒肆就是烟花之地,非是吾等可比。不知昨日是笑入胡姬酒肆中,还是夜宿娼家桃李蹊?
李白笑道,又来取笑我。
李龟年半玩笑半正经道,李翰林还是收敛一点,这宫中多少人盯着你。李白瞧着李龟年故作神秘之态,大笑不止,李龟年愣道,你还不信?李白笑道,多谢大人指点,可鄙人明人不做暗事,盯着我又能做什么。李龟年回望梨园四周,将其带带到一旁,偏远处,李白道,大人,有话直说,这般鬼鬼祟祟。
听着李白之言,李龟年真是生气。走了一个杨慎矜,又来了一个李白,这个李白的自负比杨慎矜更甚。李龟年每日为好友不知要想着多少事情,要上下打点多少人。偏偏一个两个都不领情,这才是叫李龟年最为头疼。
李龟年低声道,你知道严挺之?李白嗯了半晌,最后想起此人,他道,去年贬去绛州刺史的严挺之?李龟年点头轻声道,陛下在右相面前问起严挺之,因其人亦可用,欲将其调回京师。
右相如何说?李白问。
李龟年道,当然是调不回来。李白问,怎么回事。李龟年低声道,右相私下招了严损之,问其兄情况。不久,严损之便上奏其兄有风疾,求陛下准其兄还京就医。右相随后上奏,说是严挺之患病风疾,宜授其闲官散秩,不误医药。陛下也不忍心叫严挺之回长安,就此作罢。
李白问道,这严挺之可是确有风疾?李龟年似笑非笑道,李翰林以为?李白笑道,这又与我何干?李龟年真是气极而笑,他道,你难道听不出我再说什么,我知道你有海县清一、寰定宇内的抱负,你现在身处翰林院,若是有意屈上,三公九卿亦是不远。
李白听后沉默,李龟年又道,李翰林,听我一句劝,平日收着些,在朝为官,哪个没有家族依靠,往上数着,祖上都是赫赫之人。你以平民入宫,并无靠山,若是可仗着才气可位列三公九卿,也就没有长沙太傅的悲郁。李白实在不愿在听李龟年说教,他忙道,我明白了。哎,昨日大酒,头痛的很。
李龟年方要说话,李白忙道,那不是太真宫的鱼总管,这样心急所为何事?李龟年看去,李白便悄悄疾步离去,待李龟年发现时,李白早已远去,李龟年哭笑不得。
恰张野狐有事叫李龟年,李龟年未追上李白,便返回梨园。
李湘峣得了杨玉环同意,回到太医署探望孙姑姑,正在辩药之际,鱼朝恩跑了过来,说是太真娘子忽然胸口疼痛,叫孙姑姑过去瞧一瞧。宫中俱知孙姑姑时常去梅妃那里,可谁都知道,梅妃与杨玉环是水火不容。
李湘峣暗中打量孙姑姑,想起梅妃曾说孙姑姑也是性情中人。
此话虽是不假,她也感到孙姑姑为人之真之善。可她刚刚听闻,梅妃有恙,孙姑姑欲见梅妃。
孙姑姑顿时犯难,她道,梅妃有恙,我正要去看一看,这样,我叫宋姑姑去如何?
这话鱼朝恩一听,有些不愿,他道,这梅妃与太真娘子孰轻孰重,您还分不清,看您是宫中老人,难道不知晓这道理,孙姑姑,花不能百日红。况且,我亲自来请,您也明白,太真娘子此病是不宜外宣,太真娘子如此重视您,您可要珍惜。
孙姑姑是宫中老人,甚有资历,诸位皇子多是由其接生。她道,鱼总管,太真娘子与梅妃俱是妃嫔,此事闹到陛下那里,恐陛下也分不清孰轻孰重,我看鱼总管还是低调着些,拿捏准当为好。
鱼朝恩语带讥讽,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孙姑姑也会走眼?
我会叫宋姑姑去太真娘子那里,湘峣,我们走。
李湘峣一愣,孙姑姑怎么就带上她,它呆呆放下手上茯苓。鱼朝恩目瞪口呆,他气的眉毛都飞了起来。李湘峣看向鱼朝恩,鱼朝恩生气疾步走出太医署。
李湘峣跟在孙姑姑身后,担心问道,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太真娘子。
那能如何,太真娘子得宠还不至于使陛下糊涂,我们这样做,也是叫梅妃在宫中有个暖心的人。
梅妃只是胸闷而已,并无大碍,但她消息却灵敏,就问那太真娘子得的是什么症。孙姑姑只说有人去了太真娘子那边,梅妃忽然有些开怀。李湘峣忽然懂得梅妃,她怕是认为,凭借鱼朝恩的性子定然告诉陛下,陛下不理,便是对梅妃还有情。如今还没消息,那就是还没有发生此事,她对那个男人重新抱起了希望。不仅她,就连李湘峣,都以为陛下会念及旧情。
只是梅妃猜对了鱼朝恩会告状,但没有猜到陛下对梅妃这情的分量竟然是这样轻。
不久,便传来圣旨,将梅妃从清梅殿迁去大明宫的角落,形如冷宫的潇湘苑。梅妃瞬间垮掉,孙姑姑霎时连忙认错,她一直说是她害了梅妃。
梅妃谁也不怨,她只字未提搬去潇湘苑。后来李湘峣再去看梅妃时,她一律不见。李湘峣去潇湘苑的次数少了,最后渐渐也就不去。
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杨玉环至此独宠后宫,其他妃嫔偶尔被宠幸,但始终不及太真娘子。宋姑姑的地位一跃而上,比肩孙姑姑。每次都会趾高气扬,孙姑姑一直不理会,只做好本分事情,心中依然愧疚。
杨玉环终究会发现李湘峣当日选择了梅妃。杨玉环语气生疏,屏退张迎娘与谢阿蛮。杨玉环问,你可想出宫。李湘峣心想,她该点头还是摇头。杨玉环追问,你说实话。
李湘峣低头道,想。
杨玉环忽然不作声,李湘峣忙解释道,梅妃一事,当日甚急。
杨玉环打断她,我明白,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害了她。
李湘峣诺诺道,太真娘子何出此言。
梅妃一事我早有耳闻,可我并非叫人去将梅妃迁至潇湘苑。杨玉环语气诚恳,不像有假,可李湘峣瞬间将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总感觉有些不对。杨玉环道,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梅妃一事怪我,但梅妃毕竟因为迁去潇湘苑,我便送你一个人情。
李湘峣迷茫,她继续道,你们当日随我入观,已有多年,我也不可耽误你们青春,我会禀明陛下,借此机会放你们出宫。
李湘峣喜道,真的?
杨玉环以梅妃之事,请李隆基减去宫中人数,李隆基大赞杨玉环深明大义。他赐众人金银珠宝,唯独李湘峣多了一倍,除了李林甫的这层关系,众人猜测李湘峣与杨玉环关系匪浅。但如此一来,无可避免她被孙姑姑误解,甚至梅妃在心里也是怨她。出宫之前,李湘峣去见梅妃,梅妃意外的见了她,只是语气不似之前友善,她客客气气的讲了几句话,便要送客。
李湘峣心里难受至极,她总是认为自己是利用梅妃出宫,但她又理不清其中重重。
李璘刚从宫外进宫面圣,遇见李湘峣,李湘峣并未注意李璘,李璘忙问,今天怎么回事,宫人怎么都出宫去了?左右道,是太真娘子为宫女请行,陛下恩准。
李璘一听,恍然大悟,笑道,太真娘子不仅与武惠妃容貌相似,更有武惠妃风范。
左右低声又道,永王,那梅妃与李小姐交好,太真娘子放行李小姐,这意图真是明显。
李璘也不是愚笨之人,他点头,了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