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帐房先生腋下夹着几本帐薄，含笑走到花院中。花婆婆见到帐房先生，立时遮遮掩掩地道：“没……没什么，就是那丫头太野了点。哎，你读过几年洋书，又带了一个洋老婆回来，把我们东方的伦理也忘了，看来妮娜要让我老太婆来亲自教导才行！”
“噢，这我早就同意了，有问题吗？”
未等花婆婆回话，帐房先生又问道：“花姨，前些日子来过几次的那位浪公子到了没有？”
“浪公子？就是刚才与妮娜比剑的那个小子？唔，他们到房间里去了……”
花婆婆以为帐房先生会很生气，谁知帐房先生却若无其事地笑道：“年青人，开放点没关系！”
花婆婆双眼一瞪，提高嗓门道：“还没关系？”
帐房先生点点头道：“没关系，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彼此谈得来，有情有意，在西洋，这种关系可是比朋友关系还近。浪公子人品也不错，我亦很喜欢他，花姨，你说是不是……”
花婆婆不服地道：“别给我也讲西洋那些臭东西，我可受不了！唔，你说说，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看他油腔滑调，游手好闲，定是有老子养没老子教的家伙，家里一定富有，若让妮娜嫁给他，迟早会出麻烦的！”
帐房先生哈哈笑道：“你一半说错了，一半说对了，他的确大有来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哎，可惜现在他没老子养也没老子教，只有靠他自己养，自己教了！”
花婆婆听到这里，立时来了兴趣，没好气地道：“你要说就说，我老婆子没读过多少书，拐弯抹角的，咋听得懂！”
“金闲庄你当然听过，‘金浪客’金烁你也听过，这位浪公子，就是金烁的儿子，金闲庄的少主人，够骇人吧？”
花婆婆听之，脸色大变，惶然后退了几步，仿佛踩到了毒蛇，眼睛瞪得圆圆的，怔怔地看着帐房先生，结结巴巴地指了指屋内，又指向外面道：“他……浪公子……就是金烁的儿子？！”
“正是，难道你怀疑吗？”
花婆婆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去，似在想些什么，口中不停的唠叨：“果然是他……原来真是他……”
忽而花婆婆又抬头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现在他又要自己养自己，难道金闲庄出了事？”
“金闲庄有没有出事，我就不得而知，但昨日金庄主将他赶了出来，而且断了父子关系。大概是因浪公子在聚宝钱庄押了很多东西，存了很大一笔银票。至于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属于浪公子和聚宝钱庄的机密，不能说，绝不能说……”
花婆婆又是一怔，自语道：“有这样的事？！金烁与浪公子断了父子关系？那金闲庄夫人呢？”
说到金闲庄夫人，花婆婆似很激动，而且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她才问金夫人的态度和感受。帐房先生看着花婆婆，很奇怪她要问这话，但很快便明白女人总爱关心女人的事，于是道：“金夫人很少露面，恐怕是金闲庄最神秘的人，谁又知道？但她肯定很难过。金夫人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浪公子又这样仪表堂堂，聪慧至极，他不要，我都动了收养之心呢！”
“奇怪，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帐房先生正要问，忽然看到荷妮娜拉着锋浪乐滋滋地跑了出来，仿佛刚拾到很多金元宝一般，立时低声向花婆婆道：“千万不要提金闲庄，现在这小子也很讨厌别人说他是金闲庄的少爷！”
“哼，翅膀还没有长硬就想飞，真是没教好！”
说着花婆婆恨恨地望向锋浪，锋浪刚做了现在还不应该做的事，脸上有些不自在，但有胆子做，当然就有胆子面对大家。他脸皮本来就厚实，厚颜无耻嘛。当看到花婆婆那恨恨的一瞪，心里“咕噔”了一下，估计刚才与妮娜翻云覆雨的美事让这老太婆知道了，但依旧脸上挂满笑容道：“荷西叔叔，这位婆婆是……”
帐房先生接口道：“养花能手，叫花婆婆好啦！”
“噢，花婆婆，晚辈拜见花婆婆！”
锋浪微微弯腰，向花婆婆作揖。花婆婆似对他很生气，硬梆梆地道：“好啦好啦，我老婆子受不起！”
锋浪一愣，苦笑着向妮娜求援，妮娜果然很善解人意，上前搂着老婆婆卖乖，花婆婆脸色这才缓和不少。锋浪暗忖道：“原来是刚才本公子抢了她的宝贝！”
花婆婆又仔细地看了看锋浪，冷冷地道：“为人之子，不要太无情无义，父亲不认儿子，不一定当娘的也不认儿子，哼……”
说着又拉起荷妮娜道：“走，看你娘做西餐去。他们俩肯定有事要聊！”
不管荷妮娜同意不同意，花婆婆拉着她就走。锋浪愣愣地望着花婆婆，暗自捉摸：“她是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关于我的事好象她知道不少！”
即而转头望向帐房先生，立时猜出了几分，现在他不想谈及与金闲庄有关的事，而且尽量回避，当然不会问帐房先生，何况他到这里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一本正经地道：
“荷西叔叔，你肯定知道我在聚宝钱庄存的银票数量，也知道我取不出来！现在我有个主意，可以解决这个矛盾！”
帐房先生看着锋浪，发现平时游手好闲，嘻嘻哈哈不正经的锋浪做起事来却是一本正经，心中更是喜欢，他是生意人，脑袋当然转得快，隐隐猜出锋浪的意图，于是哈哈笑道：“你好久没到叔叔家里来了，今日到此原来不是看望我们，而是与叔叔谈生意！这也太不应该了吧？”
锋浪暗骂道：“真是个老滑头，生意场上的人，果然都是一个个人精！”但他表面上还得陪笑道：“叔叔可错怪我了，今日确实是来看望你们的，与你聊，当然聊生意上的事要投机些，这叫投其所好，讨之欢心，是吧？”
“别给叔叔灌迷汤了，有什么好办法就直说了吧！”
“如果说将我的银票款项转到你的名下，而我用你的银票，这样会很麻烦，而且你也不会同意，另外嘛，这也不是我的真正打算，我并不缺钱用，这些你肯定都猜到了，是不是？”
帐房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锋浪又继续道：“如此大的聚宝钱庄，据我调查，并非一家拥有，而是由多家富豪按出资多少分配股份拥有的！”
帐房先生愣了愣神，再仔细地看着锋浪，奇问道：“这些内部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锋浪得意地道：“当然是有消息渠道，这是我的私人秘密。荷西叔叔，如果我将自己的帐款变成股份，你说，我应该得到多少？”
帐房先生又是一愣，神色一变，奇异地道：“你想成为聚宝钱庄的股东，这可是很冒险的事情，钱庄的生意表面很旺，其实也并不怎么样！”
“官府并不只有聚宝钱庄一条生财之路，岭南镖局的镖行生意旺盛，而红枫堡乘南方水灾倒卖粮物欲大发横财。只有你才专专心心在做钱庄的生意，生意当然不看好！”
帐房先生更是奇怪，又问道：“这些消息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居然知道聚宝钱庄的四大股东，而且了解到他们最近的意图！你说得一点也不假，官府看到四家各有异心，钱庄没有多少油水，准备抽资。而岭南镖局不重视，红枫堡更是在雪上加霜。你明知道这些，又为何要在此时入股呢？”
“哼，官府目光短浅，只图眼前利益，镖局生意不稳定，红枫堡也大不如以前！过了这个村，便没有了那个店，荷西叔叔，就看你帮不帮忙！”
帐房先生深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有备而来，既然知道了这么多，当然是志在必得，只不过例行公事来通知叔叔，叔叔猜你必有杀手锏！”
锋浪嘿嘿干笑道：“哪有什么杀手锏？钱在钱庄内根本就取不出来，我不做亏本生意！”
“你果然想到了最狠毒的一招，你说，这些是谁教给你的？难不成你是做生意的天才？”
“有叔叔这样的人才旁边指点，我不聪明也没有办法！荷西叔叔，你到底如何打算，说吧！”
帐房先生沉思了一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其他三家都是有钱有势，唯独我只是有一点点钱，官府封的‘红顶商人’又有何用？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将你拉进来，你说，不是将你往火坑里推吗？”
锋浪在草坪上踱了踱脚步，回首望向身体单薄的帐房先生一副弱不禁风、苦闷的样儿，暗忖道：
“他迟早是自己的岳父大人，是一条船上的人。除了父母、丐留，我还能相信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支持我独立成就事业的人也必是他！而且他需要帮助！我应该与他联手！”
“不，我们迟早也会有钱有势，不是金闲庄的势力，而是我的势力，这也是我要进入聚宝钱庄的原因，聚宝钱庄，我是进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