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议淑妃随行的是名年轻人,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虽已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偏偏似尚未及冠的少年模样。此人名叫原扬,年纪轻轻便是太常寺卿,很得万俟景器重。
“哦?”万俟景剑眉微挑。
“臣以为不妥。”穆浩然出列,“民以食为天,自伏羲氏起,重农桑,务耕田,以此可见其重要性,淑妃少有主持庆典,而嘉妃一直以来协理六宫,未曾有大过,故臣以为,嘉妃娘娘随行更为合适。”
“臣附议原大人之言。”队伍里走出来一名老者,双目浑浊,胡须花白,年逾花甲身子却十分健朗,此人是卫国公林肃,他语速虽缓慢,立场却很是鲜明,“嘉妃娘娘位份虽高,然则出生昭南,对京城的各习俗不甚了解,协理六宫时间不长,不足以担当大任,而淑妃出生世家大族,大家闺秀,规矩礼仪懂得更多些,故臣认为,此次出行,淑妃娘娘随行更为妥帖些。”
万俟景眼神微暗,这老匹夫,竟暗讽南嘉鱼和她父亲,莫不是忘了,南嘉鱼的父亲,还是前太子太傅,是他的启蒙老师?!
面上却是不显,“卫国公所言极是,那便依爱卿的意思,此次春耕,淑妃随行。”万俟景仍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模样,底下众臣本以为他会执意带上嘉妃,却不想如此痛快地下了旨意,倒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谨遵圣旨。”卫国公耷拉着眼睛,淡淡道,众臣才反应过来,齐声山呼万岁,此后嘉妃失宠的传言盛行不谈。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太清池边,南嘉鱼静坐着,一月底的寒风呼啸,她微蹙双眉,“夭夭,去替本宫拿件披风来,顺便换个暖手炉来。”
“娘娘,不若咱们回宫去等皇上吧,早晨冷,您要是冻坏了,皇上该心疼了。”夭夭上前一步说道。
“让你去你就去。”南嘉鱼不悦道。
“是。”夭夭忙告退,不知为何,自娘娘流产以后,对她越发不顺眼起来,倒是对从前瞧不上眼的悠悠青睐有加,如若不是一直跟在身边,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李代桃僵了,难道,娘娘要背叛那位?可是,为什么?
南嘉鱼看着夭夭快步远去的背影,转回头继续看着冰冻的湖面,俄而,才开口道,“悠悠,你与夭夭关系如何?”
“奴婢与夭夭自幼一同服侍娘娘,自然亲如姐妹。”悠悠坦然道。
“本宫从前的事你也知道,若是本宫说,本宫改变初衷了,你待如何?”南嘉鱼转动着手上的玉镯,语气间竟是没有遮掩的意思。
悠悠微楞,随后答道:“奴婢自小跟在小姐身边,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奴婢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位。”语气平静无波,似乎只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听得悠悠换了称呼,南嘉鱼低笑,“你那时也是这般说的。”抬眸,见悠悠有些不解之色,她也不欲解释,只是摆摆手,两人的话题起得突兀,止也止得干脆。
上一世的悠悠便是在她的身份差点曝光,遭人陷害之时做了她的替罪羊,失了贞洁,阴森可怖的地牢里,悠悠衣不蔽体,形容憔悴,目光空洞,只在她来时稍有波澜,她问悠悠是否后悔,悠悠便是这般回答她的。也因此这一世,她虽对夭夭除之而后快,却对悠悠十分放心。
“娘娘,那夭夭……”悠悠咬了咬下唇,“若是娘娘需要,奴婢愿意效劳。”
“不必。”南嘉鱼摇摇头,如非必要,她不想让悠悠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毕竟夭夭也跟着她这么长时间,总有让她“以身殉主”的机会。
“悠悠,你且记住,你的主子,除了我,还有他。”眼见得那人下了朝见到她,俊脸上难掩的诧异与惊喜,南嘉鱼嘴角带上三分暖意的笑容,“忠我怜我之人,我必不相负,而有负于我之人,我也绝不轻饶。”
万俟景快步过来,南嘉鱼笑颜盈盈地上前去,只听得年轻帝王稍显埋怨的语气,“这般天寒地冻的,你站在这做什么!看你的手,凉成什么样子了,底下的人呢,也不劝劝你家娘娘,竟让她在这傻站着。”
“臣妾自己要在这等着,她们哪敢劝。”南嘉鱼笑道,“臣妾有好东西给皇上看,怕不前来迎接,皇上便去了别的姐妹那儿,那臣妾岂不白忙活了。”这天底下将争宠说得这般正大光明的,怕也只有她一人了。
“哦?”万俟景饶有兴致,“是什么好东西呢?”
“皇上且去看看就知道了。”南嘉鱼故作神秘,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皇上万安,嘉妃娘娘安好。”迎面走来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晴贵人,一身朴素却不失稳重的墨绿色对襟长裙,同色的披风将她包裹起来,露在外面的脸蛋显得越发小巧可人,她身边是同样被包裹得严实的万俟灵,母子俩屏退了下人,手牵着手在散步,甚是闲适。
“儿臣参见父皇。”万俟灵也乖巧地行了个礼,只是忽略了站在一旁的南嘉鱼,南嘉鱼略微蹙了蹙眉头,这孩子对她的芥蒂颇深,于她和晴贵人的合作颇为不利,且身在皇家,不善掩饰自己的情绪,怕也会给晴贵人带来麻烦。
“灵儿,这便是你师傅教与你的礼仪么。”万俟景淡淡道。
“哼。”万俟灵不服气地看了南嘉鱼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便不再说话。
“晴贵人,这便是你作为一名母亲对儿子的教导?朕真是大开眼界。”万俟景冷哼了一声,晴贵人本就在旁边吓得心惊胆战,如今这句话一出,更是惊慌失措。
“若是不会教儿子,不妨交由嘉妃替你教,如何?”万俟景朝南嘉鱼眨眨眼。
南嘉鱼无奈,再看看那边乖乖行礼的万俟灵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晴贵人,只得上前福身道:“臣妾执掌六宫已是力不从心,如若还要教导皇子殿下,着实无能为力。臣妾听闻晴贵人近来身子不大爽利,皇子殿下忧心母亲病情,一时失了礼数,请皇上念在他一片赤子之心,也念在臣妾分身乏术的份上,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