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丫”一声,紧闭的木门突然被打开,慕兮遇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两个身体外加一只鸟纷纷倒进房内,言术被压在最下,疼得直叫唤,“你大爷的唐一,老子要死了……”
慕枕音趴在床边看到这一情形,不禁笑出声来,这言术都快扁了啊。
唐一仰躺着,眼睛落在慕兮遇身上,急忙翻身起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傻笑。言术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就要断了的老腰,疼得龇牙咧嘴,都不知道这肾会不会被压坏,心里一气,便一脚踹到唐一的小腿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慕兮遇看着言术,十分淡定地问,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叠人事故。
“我们……”言术和唐一对视了一眼,眼一闭心一横。
“睡觉。”
“偷听。”
哎哟我去,言术再次踹了唐一一脚,这丫的太实诚了吧!唐一也不悦地瞪了言术一眼,睡觉睡人家房门上啊?!
慕兮遇来回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也不气,侧过脸抬手逗了逗停在肩上的北凰鸟,淡淡地说:“你们把浴桶的水倒了。”
“是!”言术急忙拉上唐一出去取木桶,天知道慕兮遇这好脾气会不会在下一秒又罚他一个不准吃肉啊!
“师父,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两个啊?”慕枕音一脸看戏的不怕事大的样子,笑嘻嘻地问。
慕兮遇看着言术离去的背影,薄唇微启,“为师饿了。”
慕枕音扶额,仰面躺下长叹,这年头,果然还是厨子好混一点。
白紫铃藏在宫墙上的角落,视角有限,只能看见屋内慕兮遇在逗鸟,不过看他们神色轻松,大概那个女的真的如慕兮遇所说,无恙了吧。眸底一沉,翻身跃下宫墙,轻步离开。
回到赫连墨央房里时,明显能感觉得到房内气压极低,脚落在地上也不自觉地放轻,来到赫连墨央身后,微微低着头,“殿下挂心之人确无碍。”
赫连墨央眼神落在窗外郁郁葱葱的院内,却又飘远,抬了抬手,示意白紫铃退下。
房门关上,白紫铃又回眸深深地看了房门一眼,终究还是走远。
听着白紫铃身上的铃铛渐渐消失,赫连墨央回过身坐在木椅上,抬手揉着太阳穴,陷入深思,多年后重逢,面对慕兮遇,他怎么只有力不从心了。
“慕哥哥,你真厉害,吹得真好听。”年幼的赫连墨央跟在慕兮遇的身后一脸仰慕。
“以后我教你。”慕兮遇拿着手里的笛子,抬头望向西凉无星无月的夜空,本年纪尚浅,眼里却含着深深的忧思。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看似平静的西凉国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也不知道,多年后的他们会视彼此如仇敌。
“赫连墨央,自今日起,你我再不是兄弟,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慕兮遇一身素衣满是斑斓的血迹,站在高墙之上,用尽全身内力朝着城下大喊,声音悲怆,远远地飘向无边无际的天边,隐隐地传来回声。
屋外雨声滴答,唤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赫连墨央,回过神来看向窗外,乌云渐厚,小雨淅沥,跟回忆里最不忍触碰的那两段记忆一样的天气。真是令人讨厌。赫连墨央眸色黯然,像是自嘲般自言自语。
辗转睡醒,已是未时。
慕枕音揉着发涨的脑袋,勉强睁开眼睛看向窗边,慕兮遇正半倚着看着窗外,眼神深沉,像是在看院里的景色,又像是飘出了很远,凉风吹起他鬓旁的几缕发丝,恍如雕刻的侧脸逆着光芒,从容淡然间却又寒气逼人。他就这么站那里,仿佛这天地间仅有他一人。慕枕音痴痴地看着慕兮遇发呆,从小到大,他好像就是这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可他却又爱笑,浅浅的,淡然的,可那又好像不是笑。慕枕音甩了甩脑袋,暗自骂了自己一声: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你醒了?”慕兮遇听到了床那边声音,转过头看向正在甩脑袋的慕枕音,淡淡地问。
“嗯。”慕枕音点了点头,拉上被子坐到床边,倚靠着床,低下脑袋,长长的睫毛低垂,小声地开口:“师父,阿音没能拿到火雀草,你是不是很失望?”
“为师知道你尽力了。”慕兮遇看着慕枕音的脸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声线低沉:“下次莫要以身犯险。”
慕枕音先是一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慕兮遇这话是不是在关心她,就傻傻地点头。
“知道就好。”慕兮遇走到慕枕音的身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宽大的衣袖里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慕枕音下意识地偷吸了两口,也顾不上这失不失态了。
“师父”心上涌起别样的情愫,慕枕音抬起头,柔声喊了一句。
“嗯?”慕兮遇停了手,低头便对上慕枕音柔情似水的双眸,盛满水漾着微波,心里一慌,将手收了回来,有些无措地避开,“你跟师父讲讲发生了什么吧。”
慕枕音只是看着人,便心醉,倒是没有注意到慕兮遇不自然的动作,听了他的话,神思也被带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上去,开心地抓起被子坐直身子,“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师父你坐,我跟你说。”说着,慕枕音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慕兮遇坐下。
慕兮遇犹豫了一下,还是端坐在慕枕音身边,“说吧。”
“我们从北凰国来的时候,路上还遇到了强盗……”
慕枕音讲得眉飞色舞,而慕兮遇脸上一直带着浅笑,到了好笑的地方,慕枕音笑得直拍被子前俯后仰,看着她这模样,慕兮遇心里也莫名地流淌着暖流,脸上的笑意变得有温度了些。
听慕枕音讲完所有的故事后,慕兮遇算是听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全挑开心的讲,受伤的事,吃苦的事,就只是一句话带过。看着她无忧的笑靥,慕兮遇心疼不已,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庞,最终却是尴尬地停住,她不能是他的啊,慕兮遇隐忍许久的苦痛全在眼眸里。慕枕音虽莫名其妙,但她还是伸出了手握住,“师父,阿音想你。”
慕兮遇贪婪地留恋着慕枕音柔软的手,最终却还是只能不动声色地抽出,低垂着双眸,轻轻地回道:“为师也想你和术儿。”
我也想你。
这句实话,慕兮遇终究还是只能留在心底,漫无边际地回响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