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如锦的光在空气中流动,带着浅浅的温暖。
“冷,冷。”他不住的喃喃,
并独看了夜冥一眼,“帝姬,这。”
“在这玄冰床上九天了才觉得冷,他也该醒了,把他从床上挪下来吧。”夜冥挑嘴一笑,换了只手支着下巴,一边往嘴里塞吃的。
并独将那人挪了下来,拉到毯子上,起身拍拍手,道:“没想到这人这么大块头,还挺轻的啊。”
夜冥轻笑一声,“他在玄冰床上睡了那么久难道是白睡的吗?”
并独“啊”了一声,惊喜的问:“没想到玄冰床还有减肥的用处?那我也上去躺会。”说完往床上爬。
夜冥随手弹出个桃核打在并独腿上。“哎呦,”并独大叫一声摔了下来,坐在地上瞪了夜冥一眼,气呼呼道:“帝姬你做什么啊?干嘛不让我躺!”
“这可不能随便躺,不然有害无利。”夜冥起身理理衣袖,对并独道。
并独撇撇嘴,“好吧好吧,我不躺。”
夜冥曼步到那人身边,矮下身,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丹唇轻启:“醒。”
灵气在指尖流动着,空气中浮现血色花朵,缓缓展开花瓣,妖冶的颜色与浓烈的香气将诱人气息创达到极致。
是谁在呼唤我?他不停晃动头,谁?
你该醒来了…………
爹爹……五儿好怕,你在哪里啊?爹爹……
五儿。他倏然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这个小女孩有着一张单纯无邪的脸,紫色的眸子晶亮夺目,樱唇轻抿。
“你是谁?”他挣扎着起身,身体时不时有刺痛,他咬牙,接着问:“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帝姬,他……他不认识我们了!”并独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事。
夜冥扫了并独一眼,收回眼神,矮下身笑的可爱,“你问别人姓名前不应该自己报上名字吗?”拂衣而坐:“我是谁,呵呵,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他的目光稍柔和了些,“多谢小姑娘了,可否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你不应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夜冥没好气的说。
那人眯起眼睛,继而勉强勾勾嘴角,“向翛。”
“向翛。”夜冥重复一遍,“这是你的真名吗?”似是心无芥蒂的笑了,赞美由衷,“这名字还是真的好听啊。”见向翛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道:“嗳,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低下头似是自语,“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问,也忒无情无义了。”
“你……叫什么?”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长冥。”夜冥说着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这个‘冥’。”
此时柔和的光从夜冥身后照过来,她的眸中宝石般的紫色流波带着夺目的光晕,嘴角噙着笑,温暖明媚。向翛似是笑了,“你的名字……”
夜冥以为他也会夸自己的名字好听,不料他慢悠悠道:“很阴森。”
在一旁乖乖不支声的并独“扑哧”的笑出声。帝姬对不住了,我真是忍不了了
夜冥吸了口气,心底安慰自己一下,对向翛道;“这里是狼荒岐山,我在这里造了个空间,你的伤还未好,就在这里休息吧。”
“小姑娘我有急事,必须要走。”向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改日定当回报。”
“什么急事,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呢。”夜冥一脸真挚。
“我出行数日,家里还有一个女儿,我怕她……啊啊啊”向翛感觉头剧烈的疼痛,捂住头栽倒地上。“啊啊啊啊……”夜冥施法让他昏睡过去。
并独移至夜冥身边,问:“帝姬,他这是记忆错乱了而导致的吗?”
夜冥抿嘴沉默小会,拉拉并独的衣袖,“我们出去吧。”并独点点头。
风吹动手中的书,一页一页,直到将书合上,夜冥才回过神来,她的目光转向夜空,和启星的光芒耀人,然而只在眸中闪烁一瞬,她就跌进回忆的旋涡中。
“啊啊啊啊……疼啊。”
“父君,我不要换眼睛了,啊啊……”
“冥儿,你忍着,只要换上这眼睛你就能看的清楚了。”
每两百年夜冥都要换一次眼睛,她的眼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时间一到就会自动溃烂,而每次换眼睛都是无比的疼痛,痛的刺骨。其他人的的眼睛安在她的身上又异常脆弱,常看不清,后来她姥爷用秘术为她换上地墟之气滋养过眼睛,但是眼疾依旧不能治愈。许多事情即使再难受,习惯了,也就成为一种习惯,不去怕,不去想怕。直到后来不用姥爷,她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换眼睛了。那些疼痛也算不上什么,眉头皱下就过去了。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划过,明净深邃的目光似一笔一笔刻在记忆中。骤然睁开眼睛,夜空中的星光闪闪烁烁,渐渐的在她眼里迷蒙一片,如大片大片的污浊的云裹住了她的眼睛。
夜冥的双手附上自己的双眼,轻笑一声,良久,喃喃道:“我只很羡慕。”
“帝姬,你……”并独舔舔嘴唇。
“并独,把他拉到安置在魔殿的玄冰床上,我要用秘术给他疗伤。”夜冥的目光散在空中。
“是。”
消去他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就改掉他的记忆。
忘记不该有的记忆,不是很好吗?
夜冥截断回忆,随意地把书翻开摊在膝盖上,支起下巴,一抹深意的笑映着明明灭灭的星光。看来我改掉他的记忆是正确的,他的记忆滞留在以前。
“爹爹,救我……”
“啊……”
一把锃亮的刀插入五儿的胸口,又倏然拔出,五儿倒在地上浑身是血,那明媚的眼睛永远闭上,紧握的手缓缓松开。
“完成这个任务你就自由了,怎么样?”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很喜欢。”
“既然这样就把它剜下来给我,你说怎么样?”
“本帝姬又觉得这么好看的眼睛剜了可惜了。”
“我要留下你,留下你当玩物。”
……
她是长冥帝姬,夜冥。向翛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盖在眼睛上,想要我的眼睛,好啊。
“嗳……“又是一声长叹,并独老不高兴的放下扇子,道:“帝姬,我的好帝姬,你何苦为那叛贼劳神苦思呢?”
夜冥抬起眼,一字一顿纠正道;“他叫向翛。”
并独翻了个白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帝姬你太辛苦了。”见夜冥低头不语,又补充道:“帝姬,你若喜欢他的眼睛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剜了他的眼睛啊,我不懂明明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眼睛很好看,那是在他那好看,我要是只为了观赏没有必要。”夜冥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团,神情淡淡,“只要留下他不就好了,有时候喜欢的东西不是在手心才是最好的。并独你放心,我施的秘术不会出错的。”
并独点头,“只要他不记起什么就好。”
殿内的一切都是安静的。正中的床上躺着的人如雕塑般躺着,若不是有气丝流动,就让人觉得如死了般寂静。
脸的苍白与右颊上黛色的伤痕形成鲜明对比,夜冥的手在他脸侧停了一刹又匆忙收回,对上一双带着隐怒与探究的眼神。“你醒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夜冥掩饰的笑笑。
向翛似是未闻。夜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向翛?”
脖子一瞬被大手牢牢扣住,夜冥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你……”
向翛嘴角勾出讽刺的笑,开口:“长冥帝姬,夜冥。”
不可能,我的秘术怎么可能被解开。夜冥挣扎着想挣脱,向翛的手扣得愈紧,夜冥觉得快喘不上气了,“松……松开……”
眼皮越来越重了,夜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并且一点点在缩小。忽然像得到新生般,一大口气汇入身体,她听见似从云雾中传来的声音“既然帝姬喜欢我的眼睛,我就剜下来给帝姬,请帝姬放我离开。”
“不,不要!”夜冥拼命地摇头,“不要。”她的眼中迷蒙一片,看不清面前的人,“不要。”
只听见一声吃痛地低吟。
向翛将血淋淋的眼珠递到夜冥面前,“请帝姬收下我的眼睛。”夜冥什么都看不见,她慌乱的拍开,“不要,我不要。”泪水滑落打在向翛的手上,冰凉,他愣了,泪水,她流泪了。夜冥胡乱间将眼珠拍落在地,粘到血液,她惊恐的不知所措,“不要,不要,我不要。,视线依旧模糊,摇摇晃晃起身,又跌在地上,她的手压在眼珠上,颤抖的收回手,趴在地上小声抽泣,视线中天旋地转。
夜冥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在换眼睛,好疼啊,她的身体在不住颤抖,她被父君牢牢抱着,父君在安慰她。可是忽然父君就不见了,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冻得全身冰冷。眼睛好疼,视线模糊。这是在哪里?父君,你在哪里?并独,你在哪里?
她在雪地中踽踽前行,不巧撞上什么东西,视线恢复正常后,她看见是个人,抬头,眸中映着一个满目血淋的面容,他的眼眶空空的,血不断冒出,一滴滴落在雪地上,散开似妖冶的梅花。
“啊……”
夜冥猛地起身,捂住胸口,唤道:“并独!”
“帝姬你醒了。”并独急急忙忙的进来,坐到床边,“怎么了?”
“我……我做了个梦。”夜冥呼了口气,“我梦见向翛挖不了自己的眼睛给我,还有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好怕。”
并独低下头,握住夜冥的手,道:“帝姬,其实,其实向翛他……”
“不要说了!”夜冥不住摇头,“别说。”
“帝姬。”
脚步声渐近。
“帝姬来了。”向翛苍白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
夜冥在他面前矮下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丹唇开启:“你以为剜了自己的眼睛我就会烦你走,是吗?”一抹悲痛划过紫眸,“呵呵,若是本帝姬想要,还需你自己动手吗?你不懂。”
向翛不语,她是因喜欢我的眼睛留下我,我给她,难道不好吗?
良久他仿佛听见了经过亿万年传来的声音,空灵飘渺,“我放你走,我也不要你的眼睛。”
夜冥笑的无力,摇晃起身,裙角擦过他的手,他牢牢抓住。夜冥低下头,眸中早已迷蒙一片,如江南四月的雨下的缠绵。
她的手指打个圈,裙角生生划破,“嘶”声刺痛他的耳膜。她步子迈得极快,而他抓住的仅是一角裙边。
明明视线是一片黑暗,他却似乎看见她离去的身影似暗夜里的一豆灯火,在他脑海中闪烁。
“并独,送他离开魔宫,这是他的眼睛。”
并独吃惊的张大嘴,“帝姬?”
夜冥淡淡的扫了并独一眼,消失在空气中。
“嗳,帝姬,你……”并独直摇头,“怎么回事啊?嗳……”
并独松开壶盖,一缕青烟冒出,最后在地上幻出人型。她把东西递到他手中,道:“你已经离开魔宫了。”
握着自己的双眼,向翛静坐了会,就这样获得自由了,从未想过能活着出来,只要活着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许多画面划过脑海,刀光剑影,血洒长空,蓦然一张紫眸迷蒙的脸占据了他的大脑,耳边响起“我放你走,我也不要你的眼睛。”摸出揣在怀中的一角裙边,展开手中之物,抚着裙边上仅留一片的岁碎花,宛如零落般让人怜惜。嘴角流出一抹笑容,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