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挂与枝头,撒了一池清辉耀眼。
池边,冰冰身着粉色曳地衣裙,不盈一握的纤腰以云带约束,发间一只白玉流苏簪。随着身体的舞动,衣袂蹁跹,流苏摇晃。嘴角一抹浅笑,手中的剑更是舞得优雅至极。
“眼与心合,心与气合,气与身合……”
池水之上,一身雪衣的玉竹公子面朝明月,缓缓念道。
小鹿眼眨了眨,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剑柄翻飞,无骨般柔软的纤腰随后一仰,千万青丝坠地之时,手掌霍然击出,瞬间,击碎一池清辉,水花贱了两丈高,形成一个圆形的水墙,将那一抹雪衣重重包围。
收剑,提气。冰冰笑眯眯地瞅着一身湿衣的玉竹公子,笑道:“明天放假一天!”
说完,也不等玉竹公子回答,便蹦蹦跳跳地准备离开。刚刚走了十来步,就感觉到身后的气息猝变,一阵疾风吹起耳边垂发。眼里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动作却是极快的,凌空一跃,轻易就避开了那凌厉的一章。
玉竹公子紧追不舍,雪衣化身为燕,又是一掌飞出。冰冰急了,眼看着再无处可逃,眼睛瞄向池水,身体如灵蛇般滑腻,从玉竹公子的掌风中直线下滑。
只闻得“噗通”一声响,刚刚恢复平静的池面,再次起了层层涟漪。玉竹公子看着那水面,却不急于动手,只是静静地关注着。
隔了半晌,池子对面探出一颗脑袋,湿淋淋的发丝,紧紧贴住精致的芙蓉面,眼眸眨了眨,嘴角上扬,得意洋洋地朝玉竹公子笑了笑。二月的水,依旧冷的刺骨,冰冰却似乎毫无察觉,甚至,来了个鲤鱼翻身,在池子里游泳。
玉竹公子严师的神态再也维持不住了,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更像赌气的孩子般,一跺脚道:“随便你!”
说完,气呼呼地扭过头。
原本以为玉竹会多少说些什么的,没想到他真的生气了。冰冰讪讪然耸耸肩,道:“好了师父,别生气嘛!我不是一直很努力吗?你看,你刚刚才教我的口诀,我就学会了,反正明天我会抽时间练习。”
冰冰的话酥酥软软地传来,玉竹公子无声一叹,兀自摇摇头道:“你可知,我早晚要离开……”
离开?为什么?冰冰急了,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从水里飞跃而起,落到玉竹公子眼前,“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让我变得比你强,你才离开吗?为什么突然说要走?走哪儿去,回月南山吗?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玉竹看着冰冰的模样,突然失笑,伸出食指,宠溺地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道:“我说着玩儿的!”
这才有点儿像平时的玉竹公子,冰冰马下脸,不高兴地叫道:“耍我很好玩啊?!”
玉竹公子很无赖地耸耸肩,无辜极了,“我耍你吗?是你自己怕我走而已。”
“谁怕你走?我巴不得你现在就走,最好能走多远走多远!”
这个人,如果一天没和他吵,他就不高兴。而且,一定要说的狠,冰冰一度怀疑,玉竹是个心理有缺陷的人。因为,正常人不会自找人虐!
玉竹公子当然不是正常人,正常人可以几年都不会变吗?模样不变,声音不变,连该死的喜欢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若不是一身雪衣干净整齐,真怀疑他是不是一辈子就穿一套衣服。
当然,对于这些,玉竹公子不说,冰冰也不会问。人人都有秘密,连她也一样,她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虽然看起来,她从来都不会尊敬玉竹,其实,心里,到底也是把他当作亲人了。
玉竹公子还是那副无赖样,瞅着冰冰吊儿郎当地道:“我明天正好也有事儿,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你爹爹知道。”
说完朝冰冰眨眨眼,师徒二人,脸上同时露出贼笑。
“何事不能让我知晓?”身后突然传来晋王爷低沉的嗓音。
冰冰与玉竹相视一眼,玉竹敛了笑,冰冰俏皮地吐吐舌头,转身,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没重要的事儿,真的。”
深邃犀利的眸子越过玉竹公子,落到冰冰身上,停留了两秒钟,立刻别开,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声音暗哑,“回房换身衣服,也不怕染了风寒。”
会吗?可是冰冰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啊?无辜地眨眨眼,疑惑地皱皱眉头:“爹爹,该不会你还没有学会逆转丹田吧?”
学了逆转丹田,就算不穿衣服呆在冰室里也不会觉得冷啊?何况,虽然现在是初春,但夜里的气温也有一两度,怎么会觉得冷呢?
晋王爷当然不会承认他那心法练得不如冰冰,只是,湿淋淋的衣服穿在冰冰身上,那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这是其次,何况冰冰只穿了两件衣服,由此可见,这穿与不穿之间的差别了。
想到她和玉竹公子单独待了那么久,而且也不知她是何时弄湿了衣服,晋王爷的心情由原来的不自在,晋升到生气,嫉妒,心慌。
玉竹公子注意到晋王爷的神色后,特意看了一眼冰冰,连忙道了晚安,风一样地跑了。说实话,他玉竹公子是真的现在才注意到,冰冰此刻的模样有多么诱人。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加上精致的脸上,无辜到极点的表情,怎么看,都会叫男子心潮澎湃,气血倒流。
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留着他那大徒儿经受折磨吧!想到这儿,玉竹公子笑起来,狐狸一般的眼里,有几分得意。
而冰冰,无辜的眼神,变了,有点儿像家长教训自己的孩子,双手叉腰,“爹爹,不是我说你,我也知道你很忙,可是,武功总该要学的吧?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你,万一遇见像玉竹这样的高手,你可怎么办啊?”
说完,深深地“哎”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晋王爷下巴紧绷,身体僵硬。
他克制着没有去看冰冰,然而,努力到冰冰罗嗦完一大推话后,他再也克制不了了。扭头,目光灼热,似要将女子身上的湿衣烘干。
嘴巴干咳,全身炙热,这些来的突然的感觉,即便晋王爷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作为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变化?
只是,他对面的少女,似乎根本就没留意他饿狼一样的眼神。还在继续着训话:“爹爹,只要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早就超过玉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吗?要不,我改天进宫给皇爷爷说说,让他别派那么多事儿给你做。”
说完,亮晶晶的眼与晋王爷对视,眨巴几下,好奇地问:“爹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说着,温软滑嫩的手心覆上他的额头,手指不经意从他脸上划过,似是挑逗。丧失的理智重新回到体内,晋王爷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匆匆脱了自己的外衣,罩在冰冰身上,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那声音,沙哑透了。
冰冰怔怔地看着晋王爷宽厚的背影,直到那背影被树影掩盖,那双无辜的眼才逐渐染上狡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其实吧,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冰冰依稀记得,在她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还有人不穿衣服就只穿肚兜。
嘻嘻,哈哈……冰冰回到房间,泡在浴池里,嘴角还挂着傻笑。躺在软榻上,用被子捂住脸,依旧忍不住傻笑。
爹爹,原来爹爹对她还是有反应的嘛!
那一夜,冰冰带着一脸傻笑安然入梦,那一夜,晋王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索性披了衣服起来,在院子里舞剑直到天蒙蒙亮。
枝头桃花绽开三两片花瓣,鸟儿安省了一晚,早起见晴空万里,忍不住唱起歌谣。
冰冰便是被这一阵又一阵清脆的叫声吵醒了,美梦终究有醒来的时候,若要美梦成真——冰冰,你可要加油啊!
小雾将冰冰一头青丝绾了个简单的流云鬓,额前的发丝用簪子束好,只留了两缕薄蝉耳发。看着镜子中的冰冰,问道:“小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有吗?”冰冰扭头,“看上去有那么明显吗?”
小雾点头哂笑道:“是啊,不知小姐愿不愿意和奴婢分享一下你的好心情?”
冰冰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胭脂要小雾帮她抹一点。昨晚高兴的得意忘形,很晚才睡觉,今天早上又破例起来的早,脸色看上去自然有些不好。
小雾一边点胭脂,一边道:“是因为要出去玩,才这么高兴么?”说着,眼睛一亮,暧昧地朝镜子中的冰冰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黎贵妃娘娘给你找到合适的人选,约好今天见面的?”
冰冰只是笑,没有回答,小雾便以为自己猜对了,连忙道:“带上奴婢吧,奴婢也去看看!”
“你当真要去?就不怕我告诉吴忠,说你朝三暮四,心里没他。”
小雾没好气地一瞪眼,羞涩连连,别扭极了,“小姐,以后可别这么说,人家,人家都没提亲……也不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他还不急?”冰冰霍然站起身,同仇敌忾地站在小雾这边,豪气干云地道,“好,今天就带你出去,气死他!”
虽然,这些从小为奴的婢女都不会过早成婚,可小雾也已经二十有二了,也算是过了那个年纪,何况,自从冰冰出现在晋王府,这王府好多规矩都改变了一些。以前是不许府里的小厮丫鬟通婚,不过已经由小九破了例,当然这件事也是冰冰一手凑合的。
她习惯了小九和小雾的陪伴,若是成了婚离开,冰冰会不舍。之后,小雾和吴忠看对了眼,冰冰便极力撮合他们两个。反正,她冰冰是没打算离开王府,离开爹爹,所以,这些人也就不用离开了。
再说吴忠,长得确实不咋地,但人比较忠厚老实,对小雾自然是不必说了。可是,为什么他不急呢?冰冰现在都急了。
冰冰的模样,惹得小雾失笑,“好了,六皇子早早就来了,这会子正在前厅等着您,你快用了早膳去吧。奴婢就留在家里,做你喜欢吃的银杏糕,别太晚回来,否则纸包不住火的。”
小雾连推带劝地赶冰冰出了房门,面带微笑目送她离开,才转身回房间收拾整理。神色却黯然下来,冰冰还不知道吴忠要回老家的事儿,更不知道,是因为她舍不得冰冰小姐,才一直不肯答应吴忠的提亲。
离愁爬上眉梢,小雾深深叹口气,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冰冰和六皇子出了王府大门,就瞧见一身劲装的何倩倩,牵着一匹棕色马儿停在晋王府门口。
何倩倩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杏眼浓眉,一身玄色劲装,托出几分英气来。身高比冰冰略微高一点儿,身材看上去没有那么纤细,然而,站在一大推大家闺秀中的话,她绝对是最凸出的那一个。
几年了,何倩倩虽然不会像小时候那般直言不讳地讨厌冰冰,然后,还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看一眼冰冰,冷哼一声道:“是去赛马又不是选秀,有必要穿的那么隆重吗?”
隆重?冰冰一点儿也不觉得,她练功的时候都是这么打扮的,也不见的会手脚不方便啊。大清早的,冰冰也不想因为这点事儿和何倩倩闹得不愉快,影响一天的心情,便没有理会她,从她身边走过。
何倩倩在城里骑着马招摇过市,冰冰却乖乖地坐在轿子里,她不想刚刚去了野外,一个时辰不到,王爷爹爹就来把她追回去。
忍忍吧,反正坐轿子的好处也很多,不用消耗体力。
出了城,冰冰便从轿子里出来,迎面就瞧见颜如薇含情脉脉的眼,直直盯着睿王爷的侧面。身后一众侍卫小厮,还有两名丫鬟。再看看颜如薇的装扮,比冰冰不知隆重到哪里去了。
她穿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曳地裙摆足足拖了三尺长。
冰冰朝何倩倩挑挑眉,何倩倩自然知道冰冰的意思,别扭地别开脸。不过,冰冰很快发现自己的到来实在是太多余了!
如果睿亲王和颜如薇没有来,三个人感觉好很多了,可是,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就她一个人落单,心里着实别扭的紧。
何倩倩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嗤笑冰冰一番,可惜,她还没开始笑,睿亲王和六皇子都围着冰冰了。
睿亲王道:“你当真要接近东门信?我们对此人了解甚少,若是……”
“他就一商人,家族世代从商,赚了大把的银子,拿出来一点儿也不算什么。”六皇子大咧咧地道。
冰冰连连点头,问睿亲王:“你还有办法吗?如果真的有办法,那大批难民也不会朝京都涌来了。”
“当真来了也是没什么事儿,大不了我们免费施粥。”何倩倩趁机说道,说完鄙视了冰冰一眼。
三人原本不想理会何倩倩不禁大脑的话,岂料她又戳戳逼人地道:“难不成冰冰就是做作样子,当真来了,也就舍不得银子了?”
“你以为难民只有一百两百吗?是成千上万,你有多少粥给他们喝,又能喝多少天?”冰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后面的道理都懒得和她讲。
何倩倩脸色刷的变得很难看,又不甘示弱地准备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言辞。就算何倩倩考虑的不多,但他爷爷是左相,就算偶尔听爷爷提起一点,也能明白一些的。只是,她潜意识里就想反驳冰冰,就算想到一块儿去了,也要弄得与她相反。
特别是当六皇子在场的时候,若是她不这么做,六皇子根本就不会注意她!
“父皇让我与三哥一同处理这件事,今天三哥去宫里了,好像查出了什么要禀报给父皇。”睿王爷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这两年风不调雨不顺,但也不至于将国库掏空,除非……
“冰冰,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些事儿?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何倩倩凉凉地说。
面对何倩倩,冰冰懒得给她好脸色,切一声道:“我喜欢,我乐意,如果你觉得没意思,你就走啊。”
何倩倩当然不会走,她白了冰冰一眼,率先跃上马背,示威地挑挑眉道:“我们比赛,谁先到达子午山顶。”
说完,也不等众人答应,一拍马屁,马蹄撒开飞奔而去。
冰冰的坐骑是一匹血统独特的汗血宝马,浑身黑色鬃毛,唯独四只马蹄是雪色,故而被取名叫做踏雪。名字虽然有些秀气,跑起来的时候,与白毛狼的速度不相上下。当然,这也只是冰冰的感觉而已,白毛狼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派出去打听的人也没传任何消息回来。
每每看到爱驹踏雪,冰冰总会想起那头绿色眼眸的狼。
万物开始复苏,野草冒出嫩芽,天空很蓝,白云很白,四匹马儿载着各自的主人,如风一般,翱翔在山野之间。
颜如薇自然是不骑马的,她坐着轿子,跟在后面,倒也不慌不忙,甚至颇具兴致地掀开帘子,一路欣赏着早春的景色,缓缓而行。
她到底比何倩倩聪明些,知道什么时候该跟着睿王爷,什么时候该留一些空间给他。不比年幼不懂事任性为之,她有他的方法让睿王爷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她。
芙蓉面,眼眸含笑,美丽动人。准睿王妃已经具备了一位贤妻的风范,当然,这些面子上的功夫,她驾驭的非常娴熟。
子午山其实并非一座山,只是地名而已。所谓山顶也不过是一出稍大的土丘,后面是一片阔大的平原,到了放纸鸢的时候,这里会聚集许多城中贵族小姐。
如今尚且没有到放纸鸢的时候,这地方就显得空荡了。四人勒住马绳,早一步到达的依然是冰冰,她亲昵地拍拍马头,“踏雪每次都好乖,今天回家给你加料!”
踏雪似听懂的主人的话,长嘶一声,兴奋地提起前蹄,又刨地。
何倩倩不屑地扭过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平原,叫道:“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人?”
这话刚刚说完,耳边便传来一阵马蹄奔跑声。四人落马,纷纷朝声源处望去,片刻,便有几个黑点越过山头,朝这边奔来。
冰冰脸上露出兴奋,直盯着最前的那道月白色人影。眼眸微微眯起,怎么觉得好像那匹玄色宝马载着两个人?
再一瞧,可不就是两个人,除了东门信,还有一位纤柔矜贵的女孩,而这个女孩,不就是七公主吗?
六皇子和睿王爷也看清了东门信载着七公主来了,不免疑惑重重,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何时遇见的?
东门信一行六人,抵达山顶时,隐隐约约传来他温柔的问话:“姑娘要找的可是这些人?”
七公主羞涩地点了点头,不敢看东门信,也不敢看冰冰等人。
何倩倩上前,语气不善地问:“七公主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东门信扶着七公主落马,待她站稳后,方才松了手。动作温柔,极其自然,最后才笑道:“打搅各位的雅兴了,在下东门信……”
“问你呢,七公主怎么会和你一起?”
七公主见何倩倩这般不知礼貌,连忙扯了扯何倩倩的衣袖,低声道:“是,是东门公子救了我。倩倩……你别这样对他……”
何倩倩不信,七公主再三点头保证,她脸色微变,讪讪闭上嘴。
东门信又是一个大礼,这一次却是对七公主了,语气里十足的诚惶诚恐,道:“在下唐突,竟不知姑娘是七公主殿下,真是最该万死。”
七公主脸色微红,唯唯诺诺,娇羞万分,羞答答地道:“东门公子,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东门公子,我……”
原来,七公主昨晚无意间听见宫女对话,说六皇子、睿王爷约了冰冰赛马,她一时起了兴致,也想来看看。只是生性怯弱,唯恐说出意思被六皇子拒绝,才想着偷偷跟来。
今日一早,她便禀报了父皇,带了几个人出宫,又想着被人跟着见到六皇子,要遭到六皇子哥哥的嫌弃。便趁着人多躲起来,更没料到,她躲起来了,却遇见不屑小人。
最后的故事可想而知,东门信恰好路过,然后演绎了一段英雄救美的桥段,接着就找来了。
六皇子听完,急忙问道:“那些跟着你的人呢?若是找不着你,闹到父皇哪里,又有麻烦了!”
六皇子声音大了些,七公主眼里泛起泪花儿,楚楚可怜地垂着头,不说话。
还是东门信开口替七公主解围,“他们也跟来了。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六皇子与睿王爷在此,那么,这一位小姐是否就是左相大人的孙女,何小姐?”
他说的惶恐,好像真的不知道一般。何倩倩冷哼一声,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惺惺作态的人,自然也没好脸色给他。不过,到底还是留了几分面子,毕竟,六皇子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机会结交东门信。
大家相互认识后,东门信便介绍起身边的几个人来,原本都是生意上有来往的人,因为恰好来在京都聚集,便约好出来散散心。
那几个人,有四个都是京都的商贾,名号冰冰等人也不算陌生。只是,他们毕竟是民,而冰冰等人,除了何倩倩和尚未抵达的颜如薇,其余可都是皇室贵族。而这两位不是皇室贵族的小姐,也即将成为皇室贵族。
一伙人在一块儿,也确实没什么话可说,而且,这些和冰冰预想的差太远,因为根本不存在谁会落单。
赛马,也没人敢赢了他们,何况,也没人能赢了冰冰的踏雪。
吟诗作对,貌似有些人会不乐意。
聊天,更是找不到共同的话题,总之,今天是失败了!
东门信也显得非常不自在,想走吧,觉得唐突,不走觉得尴尬。众人僵持了一会儿,远处踏雪传来一声受惊的鸣叫,冰冰忙站起身,飞越而去,总算打破了暂时的沉默。
六皇子急于跟着去,何倩倩拽着他的手臂,朝他使了眼色,示意东门信已经跟去了,叫他就别去凑热闹。
睿王爷自然也了然了何倩倩的意思,安然坐在原地。除了七公主,她羞答答的目光,一直随着东门信的背影而去,陶瓷娃娃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而其他人,更是没必要留在这里了,相互道了别,各自离开。一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地方,又显得空荡荡的。
冰冰追上踏雪,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脖子,它逐渐安静下来,黑溜溜的眼眸盯着冰冰,似是有话要告诉她,可惜,马儿不懂人语,只能不安地刨地。
“怎么了?”冰冰也被弄得不安,不明白踏雪的意思,倒是东门信提醒道,“它似乎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马儿兴奋地提起前蹄,冰冰愣住,扭头诧异地瞅着东门信,“你懂马语?”
“在下年幼时,也曾养过一匹这种珍稀血统的宝马,相处久了,自然能明白一些。”东门信微笑答道。
冰冰将信将疑,叫踏雪前方带路,她和东门信跟在后面。
开始,踏雪走的比较快,而后逐渐放慢,连脚步也放轻了,弄得冰冰也神秘兮兮起来。走到一片林子外,踏雪便停下。冰冰四处望望,没有发现异常,倒是看见了一个有光的洞穴。
洞穴只有一人高,紧紧容得一人通过,踏雪是没办法进去的。冰冰想了想,决定穿过洞穴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景象。刚刚走到洞**,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到底有完没完?这样有意思吗?”
这声音,是玉竹公子的!
“你躲着我有意思吗?多少年了,天涯海角地找你,你倒好,过得潇洒自由!”这声音含着几分娇嗔,竟是位女子。
冰冰来了兴致,扭头朝东门信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没想到东门信就站在她身后,两个之间的距离没有半步,她一转身,就与东门信撞了个满怀。
捂着撞疼的脑袋,冰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轻手轻脚地往洞穴里面走。
果然是别有洞天,没想到洞穴后面是另一番景象。天然而成的巨石宛如一头雄狮,而狮子的两端,一边是白衣胜雪的玉竹公子,另一边是一位身着黑衣的貌美女子。
此刻,那玉竹公子的脸上,丝毫不见平日的嬉皮笑脸,清丽的容颜尽显冷漠,眼里更有几分决绝。
那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一头黑发用丝带松松散散简单束在脑后,面容秀美绝伦,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
冰冰和东门信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只探出半边脸,打量着那名黑衣女子。不知为何,冰冰从那女子冰冷的眼眸里,看到了痛苦。又隐约觉得,她的痛苦是因为玉竹公子。
其实,原本就是这样。
玉竹公子不厌其烦地道:“你走吧,我们早已不是同路人!”
“呵呵,不是同路人?”黑衣女子仿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还能找出另一个几十年容颜不变的人么?姬傛,你是我的丈夫,你竟然对我说,我们不是同路人?!”
这话,着实让冰冰大大地惊讶了一把,不是因为前面那句她说他们几十年容颜不变,而是因为后面,她说玉竹是她的丈夫!
夫妻?还真是搞笑,谁见过哪对夫妻是一个穿白的,一个穿黑的?怎么看,那感觉都像黑白无常!
玉竹公子听闻此话,神色变得更是凌厉,眼眸中染上戾气,“从你杀了无双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断绝了夫妻情分!”
女子咬住唇,似是隐忍住所有的情绪,目光牢牢锁定玉竹公子,半晌才问道:“你还是忘不了她吗?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她?”
玉竹公子似乎要落井下石,一字一顿地道:“你任何一点都比不上她。”
黑衣包裹住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欲要将她略显清瘦的身子击垮。
没来由得,冰冰很可怜她,又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奈何偏偏遇上多情的玉竹公子呢?
晃神之间,待冰冰再次探头看去时,一白一黑,两道影子竟然打了起来。
真正的高手过招并非会飞沙走石,摧毁一切。真正的高手过招,是连一丝风也无!冰冰惊讶地微微张着嘴,玉竹公子的功夫多用于防守,而那黑衣女子,多是攻击,直截了当,绝不含糊地攻击。
若是仔细观察,亦会察觉到两人的功夫有同工之妙,显然是出自同一人。眨眼间,已是上百招,黑衣女子渐渐落于下风,直看得冰冰着急。
反观玉竹公子,一双清眸竟然杀出骇人的血色,开始由防守转为攻击,几招下来,女子已经明显力不从心,而玉竹公子又不依不饶。
玉竹公子凌空一跃,又如腾龙入海,掌风急如闪电。黑衣女子的眼眸里恐慌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一抹释然,竟然呆呆定住不动了。
冰冰暗叫不好,顾不得其他,飞身而去,眨眼间落在黑衣女子身前,准备接住那一掌。玉竹公子并无意要伤害黑衣女子,只是想让她死了心,别纠缠自己。没想到这时候冰冰会突然出现,暗恼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掌风一转,避开冰冰。冰冰暗暗松了口气,不料脖子一紧,黑衣女子竟然挟持了她!
她手指冰凉,修长尖锐的指尖刺入冰冰白玉般的肌肤里,渗出鲜红的血迹。玉竹公子脸色大变,顿时有些慌乱无措,道:“她是晋王爷的女儿,你最好别伤害她!”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嫉妒玉竹公子这般紧张冰冰,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得加重了。血红的血滴,滴落在粉色衣襟上,晕开如朵朵艳丽的花儿,煞是醒目。
“你把踏雪都送了她,今日即便是我死,我也不会放了她!”黑衣女子声声冰冷刺骨,直教人心寒。
冰冰更是恼火,她原是担心玉竹要伤害她才站出来救她的,没想到,她竟然恩将仇报!暗自运气,尚未抵达丹田,黑衣女子迅速点了她的穴道,“他没告诉你么?逆转丹田最易走火入魔,倘若真的走火入魔了,你就会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说完,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什么,眼里的恨意更深,嗤笑道:“姬傛,你果然等到了无双的来世,她是不是……”
“不是!”什么来世今生?冰冰来自现代,难道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个无双,也是来自现代吗?冰冰算是明白了,这女子八九是痴情入魔了。
东门信一直静观其变,此刻才站出来,惊喜地道:“莫非二位便是传言中蜀山双侠?”
无人回答他,玉竹公子一双冷眸定定锁住黑衣女子,另一个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他,二人浑然绾我地僵持着。
东门信便是趁着这个机会,轻挥衣袖,黑衣女子立刻松开冰冰,捂住自己的左手臂。扭头,一双怒目狠狠瞪了东门信一眼。
冰冰身如灵蛇,从黑衣女子手中脱险,也不知黑衣女子使了什么点穴法,冰冰退到东门信身边时,竟喷出一口鲜血。
玉竹公子见状,双拳握紧,发出清脆的骨骼声。黑衣女子呸了一声,“卑鄙,竟然使用暗器!”
东门信扶着冰冰,充满歉意地看着黑衣女子道:“望前辈见谅,晚辈这也是迫不得已,前辈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应该与冰冰小姐无关,何故牵连无辜者?”
这话说的正义凛然,黑衣女子不屑地冷哼一声,她虽与玉竹公子属于同个门派,功夫上的差异却是极大的。简单的软骨散,她也是无可奈何。
带着几分决绝,黑衣女子盯着玉竹公子。
冰冰却在这个时候,身子一软,斜斜倒进东门信怀里,玉竹公子一时慌了神,只匆匆道:“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便飞身而来,从东门信怀里抱过冰冰,绝尘而去。
东门信自是不敢多留,他虽是无奈之下才伤了黑衣女子,但心底明白黑衣女子的功夫远远超过自己,若是等她软骨散化解了,自是逃不了的。
然而,此刻逃跑了,他日呢?东门信暗恼自己考虑不周,生意人向来不愿有敌人,他得罪了消匿了几十年的蜀山双侠之一,往后的日子……
目光捕捉到远去的雪衣背影,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在嘴角蔓开,凡事皆有利弊,这个道理生意人怎么可能不懂呢?当然,生意人在利弊之间,总会给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
而,这一次也毫无例外。
六皇子与睿王爷听闻冰冰受伤,着实一惊,顾不得在场的何倩倩与颜如薇,两人跃上马背,飞奔追去。
何倩倩气得一跺脚,嘟囔道:“她总是耍这样的手段!”
颜如薇望着京都方向,淡淡道:“或许,冰冰真的受伤了也不一定。”
何倩倩恼火地瞪了颜如薇一眼,神色一转,也担心起冰冰来。眼下六皇子和睿王爷都走了,她是不能丢下七公主和颜如薇。三人互视一眼,命丫鬟小厮收拾东西,准备回城。
再说冰冰,回到王府,玉竹公子急忙运功为她疗伤,直到傍晚时分,冰冰才悠悠转醒。身体痛疼的紧,想继续休息,屋外的打斗声却一直没能安静下来。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如发怒狮子般的吼声传来:“立刻离开晋王府!”
迷迷糊糊中,冰冰咻地坐起来,急忙喊道:“不准离开!”
开玩笑,今天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玉竹一般厉害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挟持了她,如果这时候玉竹走了,那人来了,谁有能力应付?
“哎呀,就知道小冰冰不舍得我离开。”玉竹公子推开门,风一样地窜到床边,忧心忡忡地问,“可好些了?”
冰冰没好气地瞪了玉竹一眼,心底惦记着黑衣女子的话,问道:“修炼逆转丹田,真的会,会走火入魔吗?”
玉竹耸耸肩,不做任何答复,又一笑道:“青春永驻不好吗?”
冰冰的眉头都打了死结,青春永驻,那是妖怪行不行?冰冰只想这辈子好好和爹爹过往,持他之手,与他偕老。等到年岁老去,她再从这个世界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