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穆妈妈搓着手进了桃花坞,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盛夏那丫头成天的只知道描眉涂丹,也不顾好歹就一味引着二姑娘玩,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偏偏二姑娘喜欢的紧,大姑娘又说盛夏机灵,就是太太也觉得盛夏还算妥帖,还赏了盛夏几回。
这一回,只不知怎了?二姑娘竟厌了她,让婆子们用布塞住嘴给撵了出去!这一去铁定是有去无回。此事已传的满府皆知,盛夏哪里还有脸面可言,再则,二姑娘亲自点的头让拉盛夏出去,重新学规矩不过是个说辞,二姑娘又岂会为了盛夏自打嘴巴让盛夏再回来……
单不知这盛夏做了什么让二姑娘一刻也不能忍的事?
“穆妈妈冻着了吧!外头这雨下的愈发大了!”正埋头坐在罗汉床上看册子的苏令妩听到动静抬头,指了指屋里伺候的银杏,“去,给穆妈妈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银杏一怔,因了早先盛夏的事,银杏不敢耽搁,立马应声而去!
穆妈妈颇有些受宠若惊,二姑娘苏令妩素来性子直来直去,喜欢谁了就掏心掏肺,厌了谁连正眼都懒得瞧一眼。以往,穆妈妈跟苏太太穆清和一起来桃花坞,都是丫鬟们张罗着沏茶上糕点,二姑娘却都是淡淡的!
今个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穆妈妈如浴春风:“多谢姑娘!”
苏令妩见了,合了册子,开门见山的问道:“穆妈妈可是为了盛夏的事而来?”
穆妈妈心下吃惊,只觉得眼前的二姑娘哪里似乎变了,却又具体说不上来的味。她低头又抬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是太太听说你这两天吃的少,派我来问问是不是厨下做的饭菜不合口?再则就是今个儿惊雷,太太担心二姑娘害怕,派我来看看二姑娘……太太一到雨天旧疾又犯,大夫嘱咐不可着了凉……”
苏太太穆清和先前两子皆未站住,她自己也落下了病根,天气一转凉就膝盖凉痛,人也犯咳。
苏令妩很是关切,连声问了穆妈妈许多母亲情形。
穆妈妈心下欢喜,一一回答后,又道:“姑娘不用太忧心,太太这也是早年落下的病了,来来回回的大大小小的名医也请了不少,就是宫里头的太医也来过家里,这药是年年不断的喝,却是好好坏坏终究是除不了根,眼下也就是时时注意,爱惜身子,太太说她都已经习惯了……”
苏令妩郁郁不说话,其实前世她不少抱怨母亲不关心她,仔细论起来,她又何曾关怀过母亲?别的不说,只这雨天疼,苏令妩一直到重活一世也才了解!
穆妈妈则已笑着转了话题:“适才二姑娘问我可是为了盛夏而来……这也是顺带,太太听说二姑娘发落了盛夏,很是好奇。以往二姑娘那么看重盛夏,可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了姑娘不快?二姑娘尽管跟妈妈说说,妈妈定会教教她规矩!”
苏令妩不欲多谈:“这两日无事,我清点了一下以往外祖母母亲赠送赏赐给我的东西,不想却是少了几件……”
她说的含糊!
穆妈妈却是听懂了!这盛夏管着二姑娘的首饰,怕是监守自盗了!
剪春带了小丫鬟,端了莲儿银子羹来。
见苏令妩面有倦色,穆妈妈起身告辞!
苏令妩笑道:“天色已晚,我也不多留妈妈!妈妈闲暇时多来桃花坞走走,也可以多教教剪春她们……”又吩咐海棠,“提了灯笼带两名婆子一起送送穆妈妈。”
海棠应是。
苏令妩冲剪春使了一个眼色,剪春愣了一下被海棠轻轻捏了捏手指才明白过来,赶紧取了一个荷包,笑着同穆妈妈告辞,将荷包往穆妈妈怀里塞。
穆妈妈连忙推辞!
苏令妩道:“穆妈妈千万别跟我客气,拿去买酒吃!这么大的雨,真是辛苦妈妈了……”
苏令妩是平国公夫人的心尖子,是苏太太穆清和唯一亲生的嫡女,这一声辛苦穆妈妈觉得心里熨帖极了!
她也不再推辞,笑着道了谢收了荷包。
等穆妈妈走后,剪春瞧着苏令妩的眼色,犹豫道:“二姑娘,盛夏当真偷了姑娘的东西?咱们要不要对对册子,她偷了什么也让她还回来才是!”
沈氏如珍似宝的待苏令妩!送给苏令妩的东西那都是又精致又价值不菲,随便哪件拿出来都可以当得普通官宦人家的传家宝!
姑娘待盛夏那么好,若那盛夏当真偷了姑娘的东西,也真是油脂蒙了心!掉钱眼里了!只是她怎么不记得姑娘什么时候清点过财物。
苏令妩知剪春疑惑,却也并不点破,想了想喝了银耳莲子羹方道:“你让人去提了热水过来吧……看了半晌,有些发困……”
剪春不敢耽搁,立马去了外头喊了小丫头提了热水!
洗漱过后,苏令妩躺在帐子里,静静的想着盛夏的事。她记得清楚,前世,恶狠狠的掰开她口,好方便另一个婆子灌下毒药的人就是秋霜她娘蒋妈妈!前世也是这个时候,盛夏爱慕蒋妈妈的娘家侄子,听说秋霜表哥摔伤了腿缺银子求到了她这里,她二话不说就让剪春拿了银子给盛夏。后来,秋霜表哥腿治好了,蒋妈妈亲自上门说了好一番感谢的话。
人心,从来不是你施恩她就感恩的!不然也不会有忘恩负义这个词了!
剪春也一夜未睡好,姑娘确实是变了!可是姑娘又清楚地记得她,记得桃花坞里她见过的人,对以往的事也都有印象。
二姑娘还是二姑娘,却还是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春雨一直下个不停,时而春雨如丝,时而瓢泼倾盆般!
苏令妩站在二楼的窗户处,望着远处桃林里落红满地的情形,想着前世也曾风光过的苏府转眼间也如同那暴雨后的桃林一般,满地凌乱看上去甚为凄凉!
这些天,她带着剪春等人清点自己的财物,重上册子。东西查出来的确少了几件,剪春当时震惊的看着苏令妩,连声道家贼难防!
私下无人时,剪春小心翼翼的问苏令妩:“二姑娘,你能提前知道盛夏当了家贼,是不是因为了那梦?”
苏令妩没有说话,剪春当做默认了!她想起苏令妩刚醒来时的眼泪与那些胡言乱语,吓得捂住了口。
既然二姑娘梦里知道盛夏偷了东西,而现实里盛夏也确实偷了东西!
那二姑娘梦见自己早死,又梦见太太难产而亡,沈氏也去世……会不会也是真的?
剪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不让身子颤抖。
她捂着胸口久久,忽而蹲下身子,望着苏令妩,似起誓般:“二姑娘,不要怕!那梦即便如同预言一般,我们提前知道了,也好有对策,我们还有时间……盛夏的事就是个例子!奴婢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愿意一直陪着二姑娘。二姑娘不要怕,奴婢都听二姑娘的,奴婢相信二姑娘!”
剪春眼神真挚,言辞恳切!
前世今生加起来,苏令妩是知道剪春的。这么好的剪春,这一世绝对不能再被那王文轩给糟蹋了,受辱而死!
平国公夫人此时正听着下人们报那王文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