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聊?
跟她有什么好聊的呢?
他大哥不在此,婆婆也不在此,男女不是授受不亲?难道他不怕流言蜚语?
柳绮韵小心的憋了眼石桌对面,气定神闲悠游品茶的蔺少毅。
“这是何茶?”蔺少毅问道。
嘴巴吧唧吧唧似在回味,眼神好奇的端详着漂浮在杯中央的紫色花蕾。
“这是薰衣草柠檬茶。”柳绮韵淡笑着解释,“我这边就只有花茶。”
不是蔺府没有分配她茶叶,只是,自她会制花茶过后,就再也不曾喝过别的茶,分给她也只是浪费了,所以,在第一次分发的时候,她就拒绝了。
“薰衣草柠檬茶?”蔺少毅抬眼,皱眉,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恩。”柳绮韵低垂眼睑,微微点头,对于别人的讶异,已经见怪不怪了,“刚听婆婆提及二少爷已在外奔波大半月,这薰衣草柠檬茶可以舒缓压力,消除疲劳。尤其现下正值春困之际,喝一些,有提神,振奋精神的功效。”
“哦?”蔺少毅半信半疑,将茶杯凑到嘴边,小啜一口,细细的品尝,一股甜丝丝的茶水,如温泉般自喉而下,有种沁入心脾的清凉感;嘴里尚还留着淡淡的香味。
“果然是好茶。”让人回味无穷!
“二少爷过奖了。”
“柳家大小姐的才貌,虽早有耳闻,竟没料想,大嫂还有这等手艺。”蔺少毅由衷赞叹,也正是唤她一声‘大嫂’。
只是,嫁与大哥,怕是让她受了不少委屈了吧?!
“你、、、、”蔺少毅眼神有些闪烁,想问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二少爷有话但说无妨。”看出他的迟疑,柳绮韵淡淡的说。心下猜想,想必他是要问及他大哥与她之间的事吧?
“你可知道大哥原本不乐意这桩婚事?”蔺少毅炯炯有神的眼直直的望着她。
其实,当初他并不赞同家中三老的决定。毕竟,大哥乃至情至意之人,心系紫菱,又情陷太深,逼他迎娶别的女子,不但会让他更加愧对紫菱不说,还会害了这位柳家小姐。说不定,大哥还会将所有的怨怒发泄在他的‘新婚妻子’身上。
“知道。”柳绮韵轻描淡写的回答,眼底丝毫不见一丝委屈与怨怼,相反,却有着淡淡的愧疚。
愧疚?
她为何会愧疚?对谁?
“你不怨恨大哥吗?”蔺少毅小心的问着。
毕竟,新婚妻子不在丈夫房里,却被安排在别院,哪个女子可以容忍?
柳绮韵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是希望她作何回答?
“呵呵,”蔺少毅讪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大嫂不必回答也无妨。”语毕,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状似轻松的喝着茶。
他蔺少毅虽没大哥那般冷然到只消一个眼神就可以冻死人,但是,好歹他也是在商场上打混着,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而现下,竟被那双清灵如水的明眸看的有些心虚。
啐,
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想着,状似镇定的放下茶杯,正欲转移话题。
“我说不怨恨,你信是不信?”柳绮韵试探性的问道。
她的头衔是蔺家大少夫人,而她的丈夫却另有所爱,若她说不怨不恨,可会有人相信?
只是,
她的心中真的无一丝的怨恨。
即便是他冷然待她,即便是被他误会,即便是身体被他伤害,她的心中亦无半点怨恨。
“我信。”蔺少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肯定回答,让她淡笑着的眼眸不禁一怔。
“为什么?”
“呵,”蔺少毅轻笑,为自己首次在她眼里发现些许的诧异,“无怨,无恨,皆源于无爱,大嫂,我可否断定,你并不爱大哥?”
无怨,无恨,皆源于无爱!
原来是这样吗?
凉亭外,梨花树后,匆匆而至的脚步,突地顿住。
“呵呵,”柳绮韵但笑不语,也算是默认。看着蔺少毅的眼神多了些色彩。
没想到,除了表哥,还有别的男子会了解她的心思;尤其他与她还是初次见面。
“恩,这样也好。”蔺少毅喃喃自语。
只要没有丢失自己的心,她就不会受到伤害;至少,不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小姐,风大了。”站在旁边的秀儿,弯腰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却又刚好能让对面的蔺少毅一字不漏,清楚收进耳朵。
“这位是、、、、”蔺少毅眯起双眼,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婢女装扮的女子。
按理,她应该是女婢,只是,她身上所散发的神韵却又不像,至少,不似他蔺府的下人。
“秀儿是我的贴身女婢。”柳绮韵轻声回答。
“秀儿见过二少爷。”秀儿恭敬的低垂着头,微微一福身。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小小女婢,不卑不亢却又毕恭毕敬,举手投足间竟能隐约可见慧秀神韵。
“二少爷?”柳绮韵轻唤,好笑的看着他不解的眼神。
“呃?咳咳,”蔺少毅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站起身,“时候是不早了,我还得去找大哥商讨些事。”
“恩。二少爷慢走。”柳绮韵跟着站起身,秀儿立即上前搀扶。
蔺少毅憋了眼秀儿,转身,快速离开;一转眼,淡蓝色的衣衫消失在桃林尽头。
而躲在梨树后的白衣身影也随之悄然离去。
是夜。
烛火熄灭,一待秀儿轻轻带上房门离开后,一抹白影推门,迅速闪进了房间。
“秀儿?”一听见推门声,柳绮韵坐起身轻唤,心跳没理由的加速。
“秀儿?”没听见回应,柳绮韵又一次轻唤,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滑至腰际的锦被。
“是我。”蔺少柽冷冷的回答,人已绕过了屏风。
他在生气!
柳绮韵暗自断定。
可是,他为何生气?谁又惹他生气了吗?他生他的气,为何又会到她这里呢?
哎,
不管是为何,总之,知道是他,她倒是安心了不少。
“哦,”柳绮韵轻应,掀开被子,正欲下床。
“你想去哪里?”一个闪身,蔺少柽已坐在了床沿,双手用力按住她的肩头,丝毫不见怜香惜玉。
“我只是要去点燃蜡烛。”柳绮韵平静的回答。若是屋里够明亮,便会见着她因左肩上突来的疼痛而轻蹙的秀眉。
“不必。”冷然的声音,凭空为夜晚多添了些凉意。
他是在生她的气!
可是,为什么?
自上次他愤然离去后,已过了三天。而这三天里,她都未曾踏出过‘翠云小榭’一步,更别说与他碰面了。
她就不明白了,不出门,不见面,不说话,难道也会惹到他?还是,他根本就是将她视为专门承受他怒火的人呢?
“哼,”蔺少柽冷哼,说出的话带着些许的酸意却不自知,“你倒是挺乐意住在‘翠云小榭’的嘛。”
他以为她会如别的女子一般,整天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然她不是。爷爷将她安排在‘翠云小榭’,确实是让蔺府上下知道她的重要,但是,‘翠云小榭’虽好,总还是没有自己夫君的院落温馨吧?
莫非,她只是在贪图蔺家大少夫人的头衔?
不,
不对!
无怨,无恨,皆源于无爱。
一想起下午听见的谈话,心底竟又泛起一丝酸涩。
这虽然只是二弟的结论,但她当时根本没有反驳,也无意反驳。
她只是淡然一笑。
她不在乎!
该死的坦然!
她根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他爱的不是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明天搬回‘青竹居’。”蔺少柽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命令。
“为什么?”清亮的眼眸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在这里住的舒服了,不愿意搬回去吗?”蔺少柽眯起的双眼,警告意味十足。
她是住的舒心,一点也不想回‘青竹居’。
一点也不想。
可是,她能明说吗?
他既对她无意,也无法善待她,为何不让她过她自己雅静的生活呢?没有她的打扰,他与紫菱不是可以更好的相处?就不能当她不存在?就不能自我吹眠:他们根本没有成过亲,也从未认识过?
“还是,住在这里,有利于结识别的男人?”蔺少柽轻蔑的说。
一想起她看着二弟时,眼眸闪现的色彩是在面对他时,从未出现过的,那股窝在心底的莫名火直窜脑门,烧得他有些口无遮拦。
“我是蔺家大少夫人。”柳绮韵眼神一黯。
她清楚他心里无她,也知道与他并无夫妻之实,但她好歹也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蔺家的大少夫人,他是何苦要这样诽谤她的名节呢?
“哼,”蔺少柽冷哼一记,背过身去,“记得这点,就该守好本分。”说完,颀长的身影,径自绕过屏风,一如他来时那般诡秘的消失在房间。
若不是房间尚且弥留着他身上特有的麝香香味,柳绮韵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难道对她柳绮韵来说,一方清雅之地也成一种奢望了吗?
哎,
难道她明日真的要搬回‘青竹居’?
应该也是无妨吧?
她之前住在‘青竹居’的时候,除了特殊情况,他并不曾出现在房内,或许,要她搬回去,也只是因为他面子的问题呢?
毕竟,她是他的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