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早饭时间，月见的妈妈问她：“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相处的好吗？”
月见点头，继而继续吃着早餐。月见的头发很长，散落在后背，快要到脚踝处了。月见很喜欢低着头，所以很难看到她的眼睛。
“妈妈，我吃饱了，我去学校了。”月见整理好自己的餐具。
“好，路上小心哦。”
目送月见走出家门，月见妈妈开始收拾餐桌。
“她来了。”
一进教室门口，月见就听到班里有同学窃窃私语。
“月见给人的感觉好阴沉啊。”
“就是啊，大家都不敢向她搭话呢。”
早上月见向妈妈撒了谎，她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相处的并不好。来新学校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月见到现在还没有交到朋友。别说朋友了，大家似乎都不太想和她说话，因为她的阴沉，总是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
以见的月见，并不是现在的样子，以前，她也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
小学的时候，与月见同班，有个叫莉莉的女生。
“莉莉。”月见盯着莉莉的胳膊说：“你的手臂上有团黑色的东西哦。”
莉莉看着自己的手臂，并没有发现月见所说的黑色的东西。
“哪里有啊，我没有看到。”
“就在这里。”
月见甚至指出了黑气所在的具体位置，可莉莉依然没有发现。莉莉有些生气，明明自己的手臂很光滑什么也没有，月见非要说有黑色的东西。
“月见，你再乱说话我就要生气了！”莉莉皱起眉头，她觉得月见是在戏耍自己。
“可是……。”
见到莉莉一脸讨厌自己的表情，月见默默低下了头。
那件事发生不久后，有一天莉莉没再去上学。听别人说她受伤了，右手臂骨折，住进了医院。
之后又有几位同学发生的意外，月见都曾告诉他们，从他们身上看到了黑色的气团。
不要和月见走得太近，因为她会给人带来不幸，渐渐地，她被人们称为不幸的月见，意思是谁碰到她，都会倒霉。
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
从那以后，月见蓄起了长发，长到挡住了眼睛也不去剪掉。这样就不用看清他人，看不清就不会去说，不去说就不会有事情发生。
月见把自己关进了只有自己的盒子里，谁也不会去打开那个盒子，而她自己也不会主动揭开盒子上面的盖子。
一支笔滑落到月见的脚边，低头，月见把它拾了起来。
一只手伸到月见面前，是那支笔的主人，月见将笔归还。
“谢谢你。”是男生的声音，清亮却透露着一丝疲惫。
没有去看男生长什么样子，月见快速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继续记着笔记。
今天的值日生是月见和另外一名同学，杉树。
杉树，月见对这位同学有些印象，因为名字是一种树的名字嘛。当时开学老师让自我介绍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因为好奇月见不自觉得多看了两眼，是个有些驼背的男生。
“啊啾！”一边擦黑板，月见一边打着喷嚏。月见很讨厌粉末状的东西，无论是粉笔灰还是花粉，因为这些东西总是让她的鼻子不舒服。
“我来吧。”杉树拿起另一只板擦擦了起来。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月见抬头。
“就当是报答你帮我捡起笔。”
原来上课时把笔弄掉的人是杉树。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教室，月见的表情有些难以言语，随后她像往常一样低下头，干着自己该做的事。
“你看，那个男生驼背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
当你注意到某个人的时候，关于那人的评论会不断地流入你的耳朵里。
上学的路上，月见正好看到走在前面的杉树，身旁的同学们不断地议论着。
“是啊，再加上那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感觉像个不良少年一样。”
在别人眼里的不高兴，在月见眼里却是带着些许悲伤；被说成是问题少年的背影，在月见眼里却是有些寂寞的。
或许他，也跟自己一样，承受着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东西。月见看着杉树，这样想着。
杉树知道自己的样子，说难听点，让人感觉有些恐怖，所以同学们有些疏远自己，他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从来到这个学校后，杉树注意到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月见。怎么说呢，杉树知道就像同学们不喜欢理自己一样，同样他们也不太亲近月见，第一次发现和自己有相似情况的人，杉树被吸引了。
叫月见的女孩子，有一头长长的黑发，滑顺地垂到背后，都快要拖地了。看不清月见的脸，杉树总是在想，月见到底会是长什么样子呢？像公主一样美丽？还是像巫婆一样丑陋呢？
那一瞬间，杉树像是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不过还是白天，怎么可能看到星星呢？
从来没有想过，能和月见这么近距离地站在一起。
夕阳洒在月见的头发上，闪闪发亮。终于看到了月见的脸，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地像星星一样。而自己的眼睛，一定很丑陋吧，因为杉树看到月见看到自己的表情，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没有机会再在一起了吧，杉树这样想。每次都是自己主动上前搭话，无论是掉笔的那次，还是一起做值日的那次。总是自己在那里自顾自地在说，却没有得到回应。果然，像自己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吧。
“杉树。”月见叫了他的名字。
“放学后，可以晚些走吗？”
放学后的学校，空荡荡的，只有飞鸟掠过学校的上空。
“你的后背，有团黑色的东西，我想……那大概就是你驼背的原因。”
“你能……看到我背上有东西？”杉树的表情，像是吃惊，又不像是。
“嗯。”
“那你能……告诉我它长什么样子吗？”
“难道你看不到吗？”
刚开始听到杉树的问话的时候，月见以为杉树和自己一样，也能看到那些东西。
“我只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背上有东西，却不能看到是什么。”
看不到却能感觉到，既然能感觉到，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背上的东西丢掉呢？要让我形容那团黑色的东西吗？月见端详着那团黑色，忽然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团黑色，像一个几岁的孩子一样。”月见的发现就是这个，那团黑色，是一个人形，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舒服了。
“是小布！一定是她！”
“小布是谁？”
“小布……是我的妹妹。”
原来，杉树还有一个妹妹。
“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哥哥回家，小布一脸兴奋地扑到杉树的怀里。
“你回来了。”杉树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晚饭做好了，快洗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杉树向爸爸说着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虽然杉树爸爸并不是一个很苛刻的人，但却是一个很认真的的，在他眼里，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都要尽自己的努力做好才可以。
因为爸爸的管教，杉树在别人眼里，感觉不像是一名小学生，说他已经是个初中生了也会有人信吧。
“哥哥，等我上了学，我要和你在同一所学校哦~”
“哈哈。”杉树摸着小布的头说：“等你上了学，我已经在上初中了，要从现在的学校毕业了哦。”
一听到杉树说以后不会在同一所学校，小布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孩子的脾气，杉树实在是摸不透。
一见到自己的妹妹哭了，杉树赶紧想办法制止小布。
“对了，小布，这个周末哥哥有比赛哦，要不要来看哥哥比赛。”
“看哥哥……游泳？”小布抽泣着，眼睛红红的。
“对啊，小布不是最喜欢看哥哥游泳吗？”
小布特别喜欢看自己的哥哥游泳，她一下子把刚才的事情忘记了，乐了起来。小孩子，是一种很纯粹的生物，开心就会笑，难过就会哭。
看到小布破涕为笑，杉树松了口气。
“所以那天，爸爸妈妈也会来吧？”
既然让小布去看比赛，杉树妈妈一定会去。杉树这么说，只是想让爸爸也去看自己比赛。
杉树在学校的成绩还不错，虽然不是最优秀，但在外面说起来也会稍稍有些骄傲。学习这种东西，在杉树的概念里，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东西。就像人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学习，杉树把它归为每天必须做的那类里。
“杉树，你每天放学都喜欢干什么啊？”
某一天，杉树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自己喜欢的事情？杉树陷入了思考，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事情。每天就是上学，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后偶尔看会儿电视节目就上床睡觉了。即便是休息日，也没有什么活动。
直到三年级的时候。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要开游泳课了唉。”
“啊？为什么要有游泳课？”
“好像是因为夏天到了，为了丰富课堂生活。”
一颗小小的石子，掉入平静的湖面就会泛起涟漪。
第一次，觉得有趣。原来学习游泳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夏天的时候，只要一放学，杉树就会跑到学校那个不大的游泳馆里。
“杉树。”教游泳课的老师叫住了杉树。
“老师，有什么事吗？”
“你，喜欢游泳吗？”
如果说做一件让自己快乐的事就是喜欢的话，杉树想，他是喜欢游泳的。于是，杉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兴趣参加比赛吗？”
听到“比赛”这个词的时候，杉树听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可是，咱们学校不是没有游泳队吗？”
自从喜欢上游泳后，杉树经常会关注一些关于游泳的东西，也经常看些游泳节目。无论是什么比赛，能参加比赛的人都是经过系统训练的，而训练有素的一群人，被称为“队伍”。
“咱们学校像你这样喜欢游泳的人很少，没有几个像你一样放了学还到这里练习的学生。”老师对杉树说：“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虽然你不算是有天赋，但是你很努力，学习能力及掌握技巧的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老师递给杉树：“这是一家游泳俱乐部的地址，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看一看。他们经常参加一些比赛，青少年的赛事也有。”
白纸黑字，杉树目不转睛的看着。
“比赛，会更有意思哦。”
这是老师走前对杉树说的话。
比赛吗？杉树曾经想过，但没想到现实也会有这一天。但是自己要怎么跟爸爸说呢？
想了很久，杉树决定去告诉爸爸自己的想法。
杉树爸爸手里的香烟快要燃尽了，却始终没有说话。
“如果学习上的事情你能处理好的话，想游泳的话就去吧。”
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杉树简直激动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谢谢你，爸爸！”
“但是。”杉树爸爸话锋转得让杉树又紧张起来。
“想做的事就要尽力去做，如果在游泳这件事上你只是三分钟热度的话，劝你还是早放弃的好。”
杉树想用事实证明，自己对于游泳的热爱，并不是假的。所以这次比赛，杉树想让自己的爸爸去看。
爸爸答应杉树去看比赛。
晚饭后，小布缠着杉树出去散步。
说是两个人一起散步，可结果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在散步嘛。杉树看着已经在自己背上昏昏欲睡的小布，探了口气。
“哥哥游泳好棒，以后小布也要学会游泳。”小布迷迷糊糊地说着。
“好啊，哥哥会等着那一天的。”
“然后……和哥哥一起参加比赛……一起游泳。”
无奈地摇摇头，杉树笑了。现在跟她说也不会理解吧，先不说小布是女生自己是男生，等小布可以参加比赛的时候，两人也会分在不同的年龄组里吧。不过到时候，小布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黏我了吧，想到这里，杉树稍微有些寂寞。
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但是这次爸爸要来看比赛，所以杉树还是有些紧张。
出场的时候杉树看了一下观众席，并没有发现爸爸的身影，不仅没看到爸爸，连妈妈和小布都没有看到。
因为有事，所以耽搁了吗？
带着心事进行比赛的杉树，成绩不太理想，得到了第九名。按平常的水平发挥，他应该能进到前五名的。
是车祸。
幼小的女孩子当场死亡，两个大人也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
头发还没有干透，杉树站在床边的身影，是那么的狼狈。
“是肇事车辆闯红灯，肇事者当场死亡，结果我们感到很遗憾。”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杉树感到很无力，他多么想时间可以倒流，但是他明白，就像流出的泪水无法收回一样，时间也不会回到事故发生以前。
“小布，是你吗？”杉树回头望的眼睛没有聚焦，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团黑色的影子如果一直在你后背的话，对你的身体负担很重。”月见告诉杉树。
那团黑影似乎听懂了月见的话，从杉树的背上跳下来，来到了月见身边。
杉树觉得自己背后突然一轻。
很温暖的感觉，月见看到那团黑影，虽然恐怖，却散发着温暖。黑影，并没有恶意。
黑影靠近月见，月见发现自己可以听到它说话。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哥哥，一起上学。”月见把黑影对自己说的话向杉树重复了一遍。
突然，杉树抱住头，哭了起来。
过了很久，月见来到杉树面前，说：“她走了。”
“小布……。”
杉树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不停地流淌。而月见，向前拥住了杉树。月见想用她矮小的身躯，拥抱一下眼前这个寂寞的人。
“很温暖。”月见说：“和刚才的黑影一样，你的身体有着同样的温暖。”
“谢……谢……你。”杉树哭得像个孩子。
我曾经以为，我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但是你的温暖，却感染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