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也知道宁的事了。”踌躇了半刻,还是说了出来。自己引以为知己的人,能不能接受这段禁忌?他确实忐忑。他不是圣人,还是会在意,说服自己的理性,却不容易克服渴望得到朋友祝福与认同的人类群居习性引生出的本能。
“嗯,我听说了,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也能陷进去,我倒万分好奇韩泷宁到底何方神圣,竟能将散仙拉下凡尘。”歪坐在一边,调笑的语调调侃着对面的人,那根骨笛不知什么时候又滑倒了手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哎,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对方是男人就犹豫了吧,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奥?”
眼前浅笑的容颜鲜少地带着真实的暖意,柔和包容,淡淡的,却有撼动人心的魔力,萧水何的心安定下来,得到了他唯一认可的朋友对他爱情的鼓励与肯定,足够了。
“谢谢你,阿凉。”
“好了好了,说正事,他在哪,值得你这么委曲求全,安亲王的次子,应该被他父亲控制住了吧,你也没办法?”
“韩胤磊(安亲王)的手段并不高明。”有丝无奈,“韩胤磊用宁的母亲和妹妹要挟他服从命令,然后用宁的命要挟我,以韩胤磊的能力,阻止我们接触还是能办到的,无法确定宁的安危,我只能等下去,寻找机会。而且宁身上有一种毒,叫忘情,我也束手无策,你可听说过?”
“被要挟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云凉沉下脸来,“忘情,哼哼,确实是好药,看来安亲王很看重你的力量,不惜对自己的儿子用这种毒。”
知道云凉用毒的能力,现在听云凉似乎知道这药的来历,不由多了几分期待。“能不能解?”
“据传忘情是一个疯子专门为自己的情敌制作的,因为恨之入骨,所以用药狠毒,不仅要置之于死地而且要极尽折磨。
忘情对人的神经和大脑有致命的损害,一旦发作,攻击人的神经,可以让人痛得生不如死,而且这些伤害都是无法修复的,简单说就是让人一点点变成白痴、全身瘫痪。阴毒之处在于它没有解药,每一次发作必须用比上一次更大剂量的忘情压制,否则只能是活活疼死。
明知道最终的结局却无法控制地渴望着更多的毒药,忘情是种让人绝望的毒药。”
轻轻的叹息般的语调,让萧水何一步步坠入冰渊,绝望的毒药吗?绝望吗?刚刚还在憧憬幸福,现在却……让人,绝望。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指甲深陷入掌心,双拳紧握得有些颤抖,他已经无法维持他的完美。仙人又如何,还是因为牵绊而坠落。
“我只听说过,没有真正见过,据我看来,作用于神经的药剂,并非多么神秘,如果有样品的话,可以一试。但只是试试而已。”
认真地回答着,云凉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她喜欢看别人的面具破碎,但从来不期待他的,因为太过悲哀了。
“他在哪?也许在最坏的情况出现之前,我可以用药暂时停住他的时间,减缓忘情的发作。”
深呼一口气,知道云凉在担心自己,收敛自己的情绪,“我查到他被派到皇宫卧底,但是用什么身份,用什么样的样貌,在什么位置,还不清楚。”
“嗯?萧,这次你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奥,既然是皇宫,等我进去之后,勉为其难地帮你找找看好了。”
换上一抹坏笑,手中的笛子一伸,戳着萧水何收紧的拳头,一副你占便宜了的表情。
萧水何看着玩闹的人,眼角弯起一丝弧度。
云凉,对于她认同的人,出其意料的温柔呢,不知道世间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起她,又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动心。
陆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正大光明地行走在这个国家最尊贵最奢华最庄严的住宅内,没错,他脚下踏着的正是昭国皇宫的青石板。
原本与自己完全不存在任何交集的地方,他确确实实置身其中,头脑有点恍惚,真的进皇宫了?
看着手里领着的药箱,再看看前面表现得收敛谨慎的少年,再看看最前面领路的两个内侍也就是俗称太监的人,在心里一遍遍暗示,他现在走在皇宫通往内宫的路上,他现在在皇宫。
“喂,这还不到激动的时候呢。”耳边突兀地响起熟悉的音色,将乱窜的心思猛地拉了回来。
耳膜有些不适应传音入密造成的音波压力,抬头望前,只能看见云凉的侧脸,但是微启的薄唇画出的细微的弧度还是被他收进了眼底,心不由安静下来,自己的表现还是差劲呢。只是进趟皇宫而已,还没见到正主,自己的心竟然乱了。
云凉跟在领路太监身后,面上一派恭谨,但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四处的宫殿。中国古代式的木构建筑,四处彰显着天家的威严和华贵。
一草一木都是从成千上万的珍品中层层挑选,极尽娇妍;一砖一瓦都整个国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锱铢不差;身边经过的宫女,每一个连走路的步子几乎都是大小一致,甚至可以说地上每一道砖缝的宽度都是仔细量度过的。
这里是昭国的规矩,是天下的典范,是天子的居所,每一样饰物都是独一无二,充满了用严密繁琐的规矩,精益求精的谨慎制造出的属于皇家的威仪,压抑。
生长在山野之间的江湖中人自然不习惯这种拘束,他们是自由狂散惯了的人,所以陆七的浑身不自在能够理解,或许可以称之为气场犯冲。不过,对于云凉,这样的影响应该不大。
前世虽然身体的缺陷活动受到限制,但她还是走过不少地方,东方的中式、和式宫殿,欧陆的法式、意式、英式宫廷,见识的多了、震撼地多了也就淡定了。尽管真正生活在皇宫大内的人的气息跟游人造成的气氛完全不同,但她前世也是生活在严肃传统的大家族,这样的氛围也不算陌生。
在一处比较外围的小型宫殿停下,领路的太监前去通报,交接手续。在皇宫里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大半天的功夫,终于看见内宫的影儿了。
云凉这次是以替太后治病的名义正大光明进宫的。太后年事已高,身体自然不如从前,年轻时在宫廷生活落下的一些病根也早就该发作,多种因素聚集在一起,病来如山倒。宫廷御医医术虽高,但是治疗方法都过于正统、小心翼翼,太后的病始终没有起色。
这也难免,皇宫里住的主子多金贵,万一有什么意外,谁能担待得起,只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无奈之下当今皇帝贴出皇榜,遍寻天下名士良医,替太后治病,于是云凉和陆七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了。(杳:偶咋觉得这么狗血泥?算了,五四吧!)
进内宫的程序很复杂,先是医术经过太医院的审核,接着核查来历背景,光搜身查体已经好几遍。云凉不喜易容,所以就顶着那副面皮进来了,但是有一点她没忘,自己的这个身体是当今四公主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也就意味着她的相貌多多少少会跟皇宫里的某些人相像。
为了在这种敏感时期避免被人怀疑,云凉是用男子身份揭榜的。在搜身的时候云凉使了些手段,比如用药让人的记忆出现些混乱,用催眠篡改人的部分记忆,也就平安地掩人耳目。
等了半天,进来一个高级些的太监,上来就用高人一等的小眼色审视云、陆二人,在确定两人根本不鸟他之后,一脸铁青地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陆七敢确定,这种眼力界的人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顶多比跑龙套高级一咪咪,于是明目张胆地无视。
好歹他们也是给太后治病的,得把那神医的范儿给端出来。
太后的寝宫果然气派,大气中不失柔和雅致,连住的地方都散发着母仪天下的光辉。
在侧殿的侧门等待传唤,就在陆七的耐性快磨没的前一刻,终于有人来了。
三名相貌清丽的宫女款款走进。前面一位一身浅绿纱衣,眉宇间有些威仪,妆容简洁大方,配饰也不同与其他宫女的统一着装,显然地位要高于后面穿黄色衣服的高等级女侍。应该是太后身边近身伺候的人。
在云凉身前轻施一礼,温柔浅笑,“奴婢是伺候太后跟前的浅如,这位便是皇上请来为太后娘娘诊治的古神医吧,奴婢有礼了,两位还请随我来。”
柔和的声音,两句话就抬高了两人的地位,让人听得心情舒畅,跟前面那个太监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难怪能混到这个地位。
宫殿的气氛很肃静,没有之前走过前殿时的压抑,但也不容人造次。
两人是不能直面太后真容的,云凉一脸郁闷地看着前面的隔得厚厚的三层帘子,再看看床榻下方摆放齐整,绣着精细花纹,缀着珍珠流苏的一个华丽到不行的浅黄色软垫,嘴角微抽,靠,该不会是想让我跪着看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