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州已经远在身后,云凉深深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栎州?”陆七也跟着回头望了一眼那堵显眼的高大青石城墙,悠悠出口。
“栎州太过危险,事情脱离掌控,理由充不充分?”回复了淡然的表情,连语调也变得平淡。
“咦,别这副样子嘛,刚刚对着那个宇文凌霜不是还很温柔的吗?”陆七有些幽怨地抱怨。
“宇文山庄是个中立的势力,所以对他们也就客气。而且,宇文凌霜,确实是个值得呵护的人。”心底默默补上一句,而且,已经有人盯上我了,如果可能,她不想因为自己与宇文凌霜的亲近,使这份单纯和美好被卷进黑暗。就当,是自己心底那份良知和温柔的寄托吧。
陆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看不出表情的云凉,对于宇文凌霜,门主的温柔是真实的。也对,对他们这些沾过血的人来说,那种明媚的事物让人有种摧毁的冲动,也让人向往,但愿,那个可爱的女孩不会受到伤害吧。
“栎州太过危险,还有人比你更危险吗?”言归正传,陆七调侃的语气,却有几分真的担心。
“你知道龙晧是何许人也?”迈步走在前面,漫不经心地问着话。
“难道他的身份不只是浩云山庄的人这么单纯?”若有所思,为什么他们遇上的人都这么强悍呢?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面具一个戴的比一个多,谁知道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五皇子,韩泷瑾。”
“哈?”六个字,直接将陆七砸在原地,额滴神啊,怎么皇亲国戚也出来了,前面那个刘二公子已经很出人意料了,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京城暴乱了吗?养不起他们了吗?怎么这些大人物没事都一个个往外跑。
“等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异常严肃的口气询问前面不紧不慢的人。
“一开始。”
“那你为什么一早不离开。”悲愤地怒吼,一开始就知道,那为什么还要面对一个那么危险的人。
“这么激动干什么,因为有接近的理由所以才没离开。”当时韩泷瑾身上那块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的名叫御龙玦的玉佩,很关系着赫连云凉的秘密,自己没法不在意,虽然现在有些后悔知道答案。
“那现在为什么离开?”
“韩泷瑾在皇家的身份好像很特殊,在大皇子、三皇子争斗得不可开交的关头,他打着浩云山庄的旗号出京,这么危险的举动,其中一定有问题。”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是为了找自己,找赫连云凉。毕竟前面大皇子党、三皇子党都有动作了不是吗?一个失踪了十几年的公主,到底有什么秘密值的这么多人大费周章?想不通。其实原本也没什么,他们找他们的公主,我过我的日子,两不相干。
但是现在,皇室信物御龙玦在自己手上,更有传闻说赫连云凉就是四公主,甚至已经开始对赫连山庄动手,既然关系到了自己,那就不得不采取措施了。首先一点,就是要远离那些企图寻找到自己的人,离开韩泷瑾。
“有人已经找上门了,没理由坐以待毙不是吗?”沉沉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饶是聪明如陆七的脑袋,也转不过来了。
答案只有在云凉的心底。目前的逃避只是缓兵之计,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只是一个传闻就搞得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万一真的确定,那自己就没藏身之处了。四公主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值得他们在十几年后大起动作,自己必须要找出来,那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所以,下一站,京城。去那里找到答案,把握自己的命运。
五月的生机,让人万物都有种萌动。
今年的京城,依旧的繁华肃穆之下,却潜伏着一股不安的躁动。
梨落流烟,继续着以往清新古朴的格调,丝竹清茶,书墨飘香。来往其中的人,不由受氛围的感染,收敛起市侩骄躁,倒有几分清高。
莫寒羽跪坐在顶楼的茶室内,一卷宣纸铺展在身前的矮几上,旁边炉上煮着一壶新茶,水汽袅袅,手下笔墨晕染,寄情于画中的山水之间。一袭白衣与墨色呼应,两种纯粹的色调,透着安宁的和谐之美,让人忘尘。
笔尖一顿,一滴墨缀在画卷之上,瞬间氤氲开来。盯着笔下逐渐扩大的墨点,双目有些出神,愣神一下,索性搁了笔,专心煮起茶来。
不错,即使在刺的地盘,在清宁的梨落流烟,在这一室静谧之中,莫寒羽的心还是静不下来。京城的躁动,似乎传染到人的身上。
接到云凉要来京城的信息,心里很是很高兴,分别这么久,放云凉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就算清楚她的实力,还是忍不住担心。
但是,高兴之后又有害怕。京城,不是凭他们就能掌控的地方,而且,有太多的人想要得到赫连云凉,想要找到四公主,他不清楚云凉的身份能瞒多久。瞒不下去会怎样,云凉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外边的走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叩叩,在古朴精细的雕花木门上轻叩两声,响起中年男子低沉的嗓音,“莫门主,有个姓萧的公子要求见您。”
听到报告声,莫寒羽才恍然回过神来,炉上的茶水早已经沸腾。
萧?在京城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姓萧的只有一个吧,他要找自己?什么企图?
“请他进来吧。”边说着边卷起桌上未完成的画,画上的瑕疵能够暴露自己不稳的心神,面对那个人,一切还要小心。
“是。”随着应声,中年人已经离开。片刻,紧闭的木门再次打开,听不到脚步声,门接着自行关闭,莫寒羽知道人已经进来了。
萧水何缓步走向背对自己,跪坐在桌旁的白衣男子,在三步之外停下。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桌上相对摆着两个茶杯,杯中茶茗飘香。于是接着走到白色身影对面,幽幽坐下,这才看清那人的表情。
“萧左使找我所为何事?”莫寒羽见萧水何安静地坐定,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莫左使似乎对在下有敌意。”缓缓开口,轻描淡写的语气,配上那张出尘的容颜,一身清冷的气质,更有种飘渺如仙般的感觉。
莫寒羽心下一颤,自己应该掩饰的很好,这人的洞察力不容小觑。面上不动声色,声调依旧温和平缓,如春风般柔和不露感情。
“以栖凤教的江湖地位,身为闻香教的左使,有所顾忌应该也是人之常情。”莫寒羽没有否认萧水何的话。
“也对,毕竟栖凤教现在归附于朝廷的事想必莫左使早已经调查清楚,有所戒备也合情合理。”
莫寒羽有点看不懂萧水何到底想要干什么,自己特意强调栖凤教的江湖属性,就是避免谈及栖凤教沦为安亲王势力的尴尬,避免任何与朝廷牵连的可能,尽量避免敏感话题,萧水何现在却刻意往朝廷方面带,存的什么目的?
莫寒羽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使得萧水何看清楚对方的疑惑,再度开口。“莫左使放心,在下不是安亲王派来拉拢闻香教入伙的说客。阿凉的闻香教,是不会轻易屈服于任何势力的。”
阿凉的闻香教,莫寒羽眼睛眯了半分。他清楚萧水何口中的阿凉就是指云凉,但这句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萧水何已经知道了闻香教现在的教主是云凉,才用这样的字眼。
“阿凉的闻香教,萧左使的话很有意思呢。”
“就是莫左使想的那个意思,云凉已经继任闻香教的教主了吧。五年前曾与阿凉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就清楚地知道,那个孩子不是池中之物。阿凉做事看上去随意任性,什么事都不在意,任其发展,其实很有她个人风格。
闻香教虽然做事低调,但是只要细心观察,还是能看得出最近几年的行事方式与以往不同,所以我猜想闻香教已经易主了。在灵州遇见阿凉,结伴而行,以及在赫连山庄的接触,我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不经意间流露的强势,让我很吃惊呢,毕竟我的印象还停留在阿凉五年前的样子。”
听着萧水何的解释,合情合理,似乎也很简单,但是只是凭闻香教处事风格和一个人的气势变化那种近乎虚幻的东西就下了判断,而且这个判断还是正确的,多么令人恐怖。
只凭着细枝末节,就能推测出事情的真相,洞察人心的能力,破除常规的思维,细致全面的观察……多少才能建立起这种见微知著的本领。这个人,确实够强。
“难怪小云会说,一个萧水何就能将整个栖凤教支撑起来。今天我才真正信服,看来,小云对萧左使的了解并不少于萧左使对她。”
萧水何闻言没有反驳,只是轻声一叹,眼神有些不易觉察的飘忽,“我们在某些方面很像,或许你会觉得我言过其实甚至虚假,但是在我心里,能引为知己的人,恐怕只有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