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教主的这份信任,压在老头心里真是沉重啊。”
如今将秘密透露,云凉是想要传达她真心信任自己和那个叫陆七的青年的决心,在江湖混迹几十年,岂会不知道云凉的用意,简单一招,就能打消下属的不安和疑虑,被全心信任的感觉怎么不叫人动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蓝老头救过我好几次命,时机成熟,我自然不能再瞒你。只是白老头,他脾气太直,等过段时间,局势稳定下来在跟他说吧。
陆七是刺里的杀手,大师兄与二师姐也是知道刺的,除却他二人与我,你是闻香教中第四个知情者,我算是够义气的吧。”
听云凉说话间的俏皮和张扬,两人也深受感染,气氛再次融洽起来。
陆七凝视着身前言语轻松的少年,真的是闻香教的教主啊,年轻的不可思议。
他的身上似乎找不出能与强势搭边的气质,平和安宁,像是从山林中幻化出来的仙人,自然悠散,看不出一丝功利之心。
可偏偏,他却站在别人无法企及的高端,轻描淡写便可指点江山。当之无愧的当世强者,却是绝对矛盾的存在。
从来不愿承认自己杀手的身份,感觉那样离正常人太过遥远,行走在打光剑影中,他却最是醉心于平凡普通的人生,但现在,有些庆幸自己是个杀手,有足够的实力站在少年的身边。
很好奇,真心的好奇,少年拥有这些力量能干出什么样的事,迫不及待得想要看他出彩的表演,不过现在似乎少年还没有上场的打算。
所以,就算为了满足那份令人心痒的好奇,他也要跟在少年身边,要在最佳的位置,亲眼观注着一场剧目的始终,相信有少年的参与,那一定是场荡气回肠的演出。
决定了,要是生活这么无聊的话,就跟着少年疯狂一把啊,总觉的,他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有时候,全身心的追随不一定要有足够华丽的理由,譬如,杀手陆七。
有时候,追随是不经意之间的吸引造成的潜移默化,但吸引的理由一定跳脱不了人格的魅力。
京城,聚贤楼,据说是大皇子韩泷运的地头。
“聚贤楼,真是够俗的名字。”
轻摇手中折扇,满腹鄙夷地走进这间富有文人气息的三层楼宇,脸上的三分笑却完美得不失一丝温和儒雅,白衣儒服,又平添了几分书卷气,绝对与闻香教左使的名号沾不到一丝牵连。
边走边打量着悬挂在四壁与楼梯之间的书画诗词,倒有些真材实料的东西。
楼间有不少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摇扇谈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诗论画,解经辩驳,有几分学术氛围,不愧是庆王的人才基地。
视线回转,莫不经心似地打量,自己要找的人还没到。不过一时也并不觉无聊,边走边品评着周围的诗画。
驻足在一幅墨竹图前,粗细兼施,纵横野逸,不似一般人画竹所强调的坚韧挺拔清雅不屈之感,笔墨间晕开几分柔和,雪压竹顶,似弯不弯,弧度中蕴藏着力量,柔中不失竹之气势,另一种韧性的宣言,让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云凉,似乎就是这种气质。柔和淡化到让人忘记她的骄傲和本性,就像这图上的雪竹,始终还是竹子。
不由淡淡一笑。
“仁兄似乎喜欢这幅墨竹图。”一道清雅柔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男子别有的温润。
闻声转身,淡淡的扬眉,“很不错的一幅画。”不失礼数地回答,轻笑,凝视,文人的雅致不落分毫。
只是,如若云凉在场,就会发现,那张令莫寒羽自恃的微笑面具,笑意少了一分。
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身高,颀长挺拔,少年特有的俊秀与朝气,糅杂经年而生的温雅贵气,孕生出一种别样的气质。
身周好像包裹着珠玉的温和绵软,平易近人,只是那双眼睛,还不足以完全掩盖住内在的坚韧与凌厉。棱角没有完全张开的俊美,是属于少年的风采。
迎头对立,没有浮躁与狂妄,内敛的气质体现的是长期熏陶出的教养。如果不是与云凉待得时间够长,习惯了老成稳重的气场,很难凭外貌判断出少年的年纪。
莫寒羽双眼不易觉察地微眯,上下审视。
怪不得云凉不喜欢京城,怎么见着一个不是老成得可怕,就是身世显赫的吓人,这就是云凉口中所谓的腹黑集中营啊,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不过这张脸到与韩泷祺有几分相似,难道也是皇家的人?看年纪,五皇子韩泷瑾还是安亲王世子韩泷宁?没想到功力竟然如此高深,五步之内才察觉
到他的靠近。
凭莫寒羽的功力,能悄无声息近他身的人,江湖中也算了了,除了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年轻一辈中还真没几个,只要他不想,段铭瑞与司寇商也不一定能从他手中讨的了便宜。
正如云凉对他的评价。“遇强则强,遇弱能弱,就像海绵,不到破坏的极限探不出他的底细,真正的欺诈师。”
就算他刚刚放松了戒备,也不至于如此松懈,只能说这少年也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难怪脸上的笑意会减了一分。
“仁兄不觉得这画上的竹子少了几分不屈的气势?”
“雪压竹枝,弯却不折,积攒着反弹的势气,少了些许竹的清傲,却多了绵里藏针的智慧。”
莫寒羽点头轻笑,折扇在画卷上游移,这幅画八成就是少年所做,倒真是画如其人。
“仁兄好见地,此画正是在下闲暇时的拙作,没想到竟能得到如此评价。”扬眉清爽地一笑,带着浓郁的亲和力,看得出是真的有几分高兴。
“画里的意境精气别具一格,没想到竟出自如此年轻之手,佩服佩服,在下姓莫,字明清,敢问小兄弟名讳。”
施施一礼,做足了文人雅士的范儿,尤其是莫寒羽身上那股莫名的书生气质,更是衬托出浓浓的儒士底蕴,极易博得学者大家的好感。
“莫兄,幸会幸会,金涧之,单字瑾,唤我瑾便好。”
脸上一副原来如此,荣幸之至的表情,心里忍不住编排。金涧之,欺负咱没见识?京城巨富金家,当今皇后的本家,金涧之乃金家家主的第二子,擅长书画,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不客气地盗用他人的名讳。
单字瑾,也真是没有创意。皇后所生皇子,排序第五,正是赐名瑾。加上韩家代表辈分的“泷”字,少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一向默默无名的五皇子韩泷瑾。
没想到这趟京城之行,到与皇子犯冲,前面一个高深莫测的睿王,这下又来一个讳莫如深的五皇子,不知道与睿王分庭抗礼的大皇子庆王什么样,皇家还真是出精品。
“莫兄,真是不巧,在下的朋友已经到了,本来还想与莫兄再切磋画艺,看来只能改日了。”
“呵呵呵,没什么,能与金……啊,瑾相交,甚感荣幸,不打扰了。”
看着韩泷瑾渐行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眸一扫,楼上一个青绿身影已经等待多时,手中折扇轻摇,迈着自在的方步上楼,他来这的目的是找人可不是交友。
“公子。”二楼一间雅阁,韩泷瑾被一灰衣老者恭敬地迎入。
“帛长老。”出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老朽看公子刚才与人交谈。”坐在韩泷瑾下手的位置,递上一杯茶水。
“江湖中你可知道有个以折扇为武器,二十四五左右,武功高强的莫姓男子吗?”微微皱眉,攥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眼睛直视着门口,已经陷入自己的沉思。
“二十四五,是年轻一辈的高手啊,以折扇为武器的到真不多见,至于名姓,更不好说是真是假,老朽一时没有头绪,难道是与刚才那人有关?”
“恩,开始还以为只是一般的书生,竟能一语道破我所临摹的父皇那副墨竹图的真意,确实不是泛泛之辈。
等攀谈起来才发现他手里的那把折扇另藏玄机,扇骨似玉非玉,不经意碰触了一下,精细坚硬,材质竟有些像山庄最近才熔炼出的“紫玉”,而且上边的一些新新旧旧的划痕令我很在意。
凭扇骨的材质能在上面留下刻痕,一定是很大的冲击,所以我猜想,那把扇子其实应该是武器。但是,究竟是谁能做出这样的材料,设计出这种精巧的武器?对我们浩云山庄有没有威胁?”
“像紫玉?”老者闻言一震,一直低垂的双目也因惊讶陡然张开,犀利如剑。
他不怀疑韩泷瑾的判断,作为有“兵器库”之称的浩云山庄的庄主,不得不承认,韩泷瑾在兵器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否者他不会成为浩云山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庄主。
紫玉,就是在他的实验和带领下,研制出来的上等兵器材料。
虽名玉,却非玉。
钢铁不断熔炼,与各种各样的材料相融,成千上外次实验,经过千锤百炼才出炉的硬度、强度、韧性都无可挑剔的上等的兵器材质。其珍贵与获得的艰难,不差于珍稀玉石,所以被命名为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