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只靠手势眼神就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组织性和服从性,恐怖的力量。树下那群人开始撤退,只留下两个清理善后。几个闪跃,人已经消失不见。
云凉、莫寒羽从树上跃下,望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脸上都有可见的沉重。强悍的实力,希望他们跟师父的失踪没有关联。但愿,闻香教不会有这样的敌人。
“继续赶路吧,或许康园能得到什么消息。”
这些人应该不会是第一次行动,也许刺中有相关的情报。
莫寒羽点点头,一声口哨,刚刚隐藏起来的两匹马从深林中窜出,两人一路无语,默契地加快了行程。
康园,不同于江南园林的婉约灵秀,厚重中正衍生出浩然正气,假山、流水、庭院,布局落落大方不失细致,亭台楼榭、砖瓦琉璃,皆是传世的艺术。绵延几里的建筑群,恢弘大气,无怪乎这一座城会以一座庄园而得名。
东侧门街角的地方,比起周围要清静许多,只懒洋洋窝着几个凉快的乞丐,能占住这个地盘的也都是在乞丐中有些地位的,穿着打扮也要干净周正许多。
云凉、莫寒羽牵马而过,其中一名半躺的乞丐突然开口,“两位不是本地人吧,可是想入这康园?”
云凉停步,转头打量着刚刚开口的人,眼睛微微眯起。竟然看不出有没有武功底子,“不知兄台有何见教?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想要进着园子?”
那乞丐见云凉承认的干脆,先是愣了一下,阖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仔细打量着云、莫。看似只是随意地站着,浑身上下却不露破绽,高手。又慢慢阖了眼睛,说道,“呵呵,人家心善提供这块地方给咱们歇脚,咱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些年打这园子主意的人多了去了,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老乞丐不过是尽尽心意。是好意的老乞丐就提个醒,若是有歹意的,老乞丐也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这个词用的怪,与莫寒羽对视一眼,难不成这个也是自己人?是外围的看守?
莫寒羽沉思片刻,视线仔细在那乞丐脸上、手上转悠了一圈,却对云凉说道,“据说两年前,‘易容大盗’孔尘曾与神偷‘玉煞神’下了一个赌约,偷取“金算盘”钱如通身上的那个金算盘,可后来江湖上就再无音讯,胜负也便无人知晓,直到今日,江湖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这两位神偷级的人物,究竟是谁技高一筹,谁为当世第一。”
“奥,原来如此,恐怕这孔尘是被玉煞神跟钱胖子算计了,一介盗神,没想到会沦落于此。”一边点头称是,一边饱含同情地在那乞丐身上逡巡。这也才注意到对方双手的修长干净,指内藏茧,骨节不明显,看得出相当的灵活。
孔尘登时噎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冷静下来。
这两个人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还清楚两年前那场赌约,当年与玉煞神的比赛知道的人不少,但是比赛要盗取的东西却不会公布的,他们竟然知道,必定是与刺有着莫大关联。
既然被认出来,死不承认也没意思。“你们究竟何人?为何要来康园?”狭长的双目警戒地紧盯着云莫。
云凉因为早先遇到那群棕衣人的缘故,心事重重,刚刚一句玩笑之后,也就没什么心情了。
显然孔尘当年的那场比赛是玉煞神跟钱如通是想算计他入伙才会有的,钱胖子的手段她清楚,被他盯上,想要脱身除非你把皮拔了,改头换面回炉再造。如今孔尘在这装乞丐,也就是说钱胖子是得逞了的。这是自己人。
云凉也不多言,在对方更加戒备的眼神中,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令牌,在孔尘眼前一晃,立马收回怀中,“带我去见钱如通。”
以孔尘神偷级别的眼力,怎会看不清刚刚一晃而过的东西。跟钱如通手上的令牌很相似,振翅高鸣的火焰鸟,凶猛狠戾,但令牌之后,却只有一道深刻的笔画。
想起钱如通曾说他那块令牌背后的花纹代表的是数字,也是在刺中的地位和身份,十三块令牌分别代表十三位首领级的人物。四到十三虽是平级,但管辖范围不同,他是数字八,掌管财政,然就连他也不完全清楚剩下的几位都是什么人。前三位数字的令牌是刺的创始人所持有,代表无条件服从。
刚刚那个,如果自己没有眼花,是“一”吧。
孔尘眨眨眼,看看云凉收起令牌的位置,再抬头看看云凉的脸,眼前这个人,难道就是刺传说中的老大?这也太年轻了吧!太惊悚了,连钱如通那种都快成妖的人都能收复的人物竟然是这般模样的少年。
不过,能让钱如通不惜设计拐骗也要网罗在身边的人也绝非普通。只是诧异了片刻,孔尘便恢复过来,也没有刚刚的懒洋洋吊儿郎当。
冲云凉点点头,“跟我来。”
他在江湖混了够久,知道什么时候该以貌取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万万要不得的。那种淡定自若的气势,看似温和却绝不是无害。
云凉与莫寒羽不动声色地跟上,心中也认同了眼前这个带路的人。
兜兜转转进到里院,推开从外面看不出什么门道依旧庄重的朱红雕花大门,待看清里面的摆设,所有人黑线。
指厚的长毛全白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各处座椅踏脚,先不说这地毯来历如何,但光这清理维护的花费也绝不是普通富户人家能承受的。
到大厅中央又改风格,精美绝伦带有浓重异域风情的编织地毯图案却是标准的国画山水。正对面是一架貌似正常的六扇屏风。细观之下,就会发现,这竟也不是寻常刺绣。金线连缀起各色珍珠,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色泽勾勒出细腻的纹理,实在用珍珠无法描绘的颜色,全都是一溜的宝石翡翠,最次的也是金丝银缕。
最夸张的是屏风上的满月,整块的浅白色玉石打磨而成,以云凉的眼力竟也挑不出瑕疵。更不用说屏风周围的木质雕花,从门口都能闻到浓郁的檀香味。
烛台灯架,无一例外闪着金灿灿的明光,完全用不上蜡烛就能照明。周围的帘幔,若是用真丝雪纺那都是掉价,清一色淡紫水晶穿成,颜色从头到尾,没有一处明暗变化。
这种诡异的审美、这种就怕别人看不出来的他有钱的高调之极的奢华,完全不用猜这是谁的房间。
突然想起钱如通最常挂在嘴边的话……“用钱砸死敌人?哼,本大爷才没那么没格调,本大爷要用钱嫉妒死那些胆敢跟本大爷作对的人。”“本大爷不怕人知道本大爷有钱,怕的就是人不知道本大爷有钱。”
克制住嘴角的抽搐,云凉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钱如通是一标准的行动派,无处不宣扬着他的格调。
“这钱胖子还是这么……夸张啊。”云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难得连莫寒羽也无话可说,这个钱如通当真是到了一定境界的了。
“小云云,你终于想起来看人家了啊。”
带着一阵七扭八转的尾音,一道闪得人睁不开眼的金色身影飞快从门外窜入房间,在扒上云凉的前一刻,云凉不动声色地向左移了半步,闪过某人的扑抱。
收住前倾的身形,转身回头,一脸幽怨地回望云凉。
后者视而不见,云淡风轻地打着招呼,“吆,好久不见,你的身手进步了很多啊,钱胖子。”
“不要叫本大爷那么没有品位的称呼,本大爷哪里胖了,嗯?”刚才故作的扭捏羞涩情态全然不见,自恋大爷模式全开,长眉一挑,长袖一甩,身上珠宝金玉又是一阵闪烁,“本大爷的身材可是百里挑一,风流倜傥举世无双。小云云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们家小莫莫长得帅,刻意诋毁。”
“啊,就是故意的。”面色不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原本还要挽袖理论、一脸不爽的钱如通,闻言语塞。“不来这么欺负的人。”瞬间又换上一幅泫然欲泣小媳妇状。
如果不是向着莫寒羽暧昧地使着眼色,或许更假逼真。小云云没有否认那句“你们家小莫莫”奥,你怎么做的,动作挺快啊。整个一副八卦装。
可惜线路不通,电波频率不搭,莫寒羽直接无视此人。让企图抓莫寒羽小辫子的某人又是一阵不甘。
“钱胖子,演够了就休息一下,有正事问你。”云凉此时正挑了张椅子坐下,等钱如通消停下来,没发现两个人的“眉来眼去”,否则她就该意识到自己刚刚听漏了什么。
钱如通的自夸其实并不假,与莫寒羽的温润书卷气比起来,这厮就是一妖孽型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凤眼桃花,挑眉青峰,邪气诡媚,比起云凉气质上清冷淡漠模糊了性别界限,单论相貌,他则是更加雌雄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