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心底,还保留着另外一个原因……还一个人的人情。
虽然司寇商本意也有对付刘家的意思,但与自己不同,刘家只是他报复的附带。在处理刘家的时候,弘远教的情报支持,给予他们行动很大的便利,却也超过了司寇商能从其中得到的价值。
若不是最后时刻,司寇商手下的齐姜将查到的宇文杰的情报的告知,恐怕闻香教会在行动中不止会损失惨重。这是他们闻香教欠司寇商的人情。
欲取之必先予之,司寇商已经递出了他的诚意,她赫连云凉不是不上道的人。
大家都不是相信人情的人,实力相近,想从对方那里鲸吞到好处也是不现实,所以,与司寇商合作的基础是平等,这是两人默认的方式。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就先付出相似程度的代价,反之相同。
在刘家事件中,司寇商给了她最大程度的信任,那么接下来,就是她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韩泷瑾不是没有看到云凉眼中多余的波动,但是没有深究,至少他可以确定一点,四姐从开始选择站在父皇一放开始,就有了应对以后所有由此引发的矛盾、战斗的准备。只要父皇健在,四姐就不会袖手旁观。
其实,这也是她别扭的温柔呢。从来没有表示过,甚至连父皇的称谓都不愿意改换,却依旧能看出她对皇家的维护,对父皇,还是在意的。
想及此,韩泷瑾抑不住轻笑出声,云凉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干脆不去理会,转过头继续享受她翘班的悠闲。
“回禀庄主,刘钦有消息了。”青绿色的制服,表明来人的身份,浩云山庄的精锐。
云凉猛地睁开眼睛,韩泷瑾视线也射向来人,两人瞬间爆发的气势,令来人心中不由一震,好强。
“说仔细。”韩泷瑾出声吩咐。
“是。我们在监视宇文山庄的时候,发现有人秘密潜入,其中之一,很像朝廷悬赏缉拿的刘家二公子刘钦。考虑到刘家与宇文山庄的关系,所以不敢耽误,立即回来禀报。”青衣人单膝着地,一言不差地回禀着。
“很好,仔细盯紧,不要轻举妄动。宇文山庄也不能松懈,所有来往人士,全部都要排查清楚。你先去吧。”韩泷瑾到并没有下达有价值的指令,回退来人。
“是。”
待人离开,云凉抬头看着眉头紧锁的韩泷瑾,思量片刻,说道,“刘钦心思缜密,狡猾多诈,在京城装疯卖傻这么多年,竟没人能识破他的真面目,这个人沉得住气,心计更是深沉,绝不会急着回京复仇,自投罗网。
很可能联络刘家其他外围势力,隐匿踪迹,慢慢修养扩大,待时机成熟卷土重来。虽然放走他遗害无穷,却是能一网打尽刘家残余势力的好方法。我猜他知道朝廷正在捉拿他,很可能故意泄露行踪,准备牺牲几个小据点玩金蝉脱壳,这样一来,朝廷有了交代,也就不会再深查下去。”
“是准备藏身于江湖吗?”韩泷瑾点点头,仿若自语道。
云凉闻言一笑,“浩云山庄明为江湖世家,实为朝廷监察江湖的眼睛,本就该活跃于武林,是时候该回归本职了。”
“这,是四姐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跟云凉相处久了,韩泷瑾也习惯性地眯起眼睛。
摇摇头,又点点头。“父皇虽没明说,只是让我辅助你,但我想,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也只有在江湖,差不多也应该是这个意思了。”
见韩泷瑾没有反对的意思,又提醒道,“安亲王在武林隐藏了不少势力,但在武林的不一定都是江湖人。找到并挟制这些人,对皇上接下来的行动也能减轻压力。”
“确实,我对一些江湖上的规则和习惯还知之甚少,四姐要多提点我。”一本正经道。
本来多正经一幅“姐友弟恭”,然云凉的反应却将气氛破坏殆尽。
赏了一枚白眼,“不要这么深沉,你还只是个少年,不要破坏形象。江湖上的人大都崇尚自由,规矩并不复杂,一句话来说就是强者为尊,实力说话。至于势力联合、帮派结盟什么的,也不如朝廷上的事有深度,对你来说不成问题。
太过谦虚可不好,你可是五大世家之一浩云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混的,都离不了武器,这也就造就了浩云山庄超然的地位,你就算不会武,只要亮出身份,也能在江湖上横着走,谁还会与你计较那些虚礼。”
像她掌管闻香教的时候,几时听过那些小帮派的啰嗦,一个不服打过去便是,你要是不服就打回来,当然如果还能从闻香教手里活下来的话。
就在韩泷瑾愕然地接受着云凉的强悍理论时,云凉却又变了一个模样。似是惆怅地叹了口气,淡淡地望向天空,语气也有些飘忽,“小瑾,宇文山庄的人,我要带走一个。”
心中疑惑,“谁?”
“宇文凌霜。”没有看韩泷瑾的表情也知道他的疑问,“宇文杰的妹妹,不过是宇文山庄真正的小姐,与刘家没有关系。”
“她很特别?”能让骄傲如你向我开口要求。
“很纯粹的一个小姑娘。”语落,像又想起什么,云凉不易察觉地蹙起眉头,添了两个字,“曾经。”
听着云凉的口气,韩泷瑾也宁起眉头。
曾经,不错,经历宇文杰的事,宇文山庄岌岌可危,遭此巨变,谁又能保证一个人会没有变化,就算是云凉,也只能保证曾经。
语气中有淡淡的忧伤,这种认知让韩泷瑾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种感情,在那双幽深无波的眼眸中,他第一次见到,却为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外人,分明他们才是血脉相连得亲人。
“你见了便会知道,对我们这种人讲,她是多么可恶,也多么让人无法忽视。凌霜很聪明,不是那种不同分寸不识时务完全看不到阴暗面的小白,相反的,她都明白,也能接受,面对敌人同样也不心慈手软,跟我们不一样的是,她竟能依然保持着纯粹,不耀眼却很干净,这让我很不解。”
“你很喜欢她。”
“应该是,那是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小姑娘。”仅仅几次见面,就让自己承认的人。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你所说的那个人,已经不再具备吸引你的纯粹,变得腐朽,你还会依旧喜欢她吗?
韩泷瑾在心里自问着,望着一旁面色淡然的人,如果真的那样,我就替你解决了她吧,这样,在你的眼中,至少应该不会看到失落,也应该不会有伤心。
明明不善于表达,却依旧别扭地在乎着彼此的一家。
只是云凉没想到,再一次的见面,会来的这么快。
谨检司已经开始运转,云凉的重心也开始渐渐从京城转移出来。
往来于江湖与皇宫之间,朝堂有金慎之跟刺,外有莫寒羽陆七,同盟有实力强劲的司寇商。依照皇帝的指令,与韩泷瑾一明一暗肃清武林势力,同时,调查安亲王势力、收集证据的任务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难得一次清闲,云凉高高兴兴地去邀风清逛街。除去层层伪装,在赫连风情面前,云凉就是一个情商低性格别扭的小孩。若是见了云凉与风清的相处模式,估计曾经那些死在云凉手上的人得委屈地从地里蹦出来,为毛自己会栽在一个连十岁小孩都不如的人手上!
现在只要风清在场,云凉就被勒令不准穿男装,云凉委委屈屈地提着及地的裙摆,跟在风清身旁。鉴于上次云凉在后宫的“突出表现”,没人敢强行拉这位昭国唯一的公主去学习繁杂的宫廷礼仪,况且她也不常入宫,谁没事去招惹这煞神。
有前世的积淀,云凉的礼仪气质绝非平庸。然而,古代对女子的约束礼节更是繁琐细致,云凉在闻香教穿了将近八年男装,总教的人又大多我行我素,谁会在意素日里风度翩翩温文雅致的教主其实应该学习这世女子的举止规矩。
风清发现以后,义不容辞地承担起教导的责任。
“大姐,这衣服太女气了,罗里啰嗦行动不便,至少可以换一件嘛。”有一种语气称之为撒娇。
“习惯就好了。你总不可能穿着男装嫁人吧,再说,这也只是一般的样式,大家闺秀的羽裳纱裙我都已经替你省过了。”上诉驳回。
“可上次的宫装就没那么麻烦。”小声反抗,再次争取。
“那是原本就已经为你特意精简过了的,你还只穿了一重外衣和两层中衣,其他的都被你毁尸灭迹了吧,嗯?”一声上调音说的那是婉转回肠,云凉缩了缩脑袋,触了不该触的话题,不敢再在衣服上反抗姐上大人的话。
“大姐,据说中正寺的风景不错,斋菜也很有名,不如我们去啊。”拙劣地转移话题,这真的是那个敢跟皇帝叫板,敢在百官面前大开杀戒,敢在后宫横行的赫连云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