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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宫殿内齐刷刷跪倒了一片御医,都是些年轻的男人,有人颤颤道:“七公主脉搏正常,呼吸沉稳,除了受冻,并没有的损伤,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臣等……臣等无能……”

“一群废物!”北堂引怒极,转头看着少女毫无知觉的沉睡表情,心里的恐慌蔓延:“常生,发布告示,召集四方名医,能治好七公主病疾的,本王重重有赏!”

青衫磊落的男子眼眸中有光芒闪过,低头应道:“常生这就去。”淡淡看了眼纱帐内炕上模糊的身影,眉头微微牵起,似乎,是要出大事了。然而现在的局势,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前往北秦吊唁的三国使团正在路上,因为急迫的缘故,队伍的行程都很赶。

西蜀使团与安平国主同行,夜晚,在驿站休息时,白衣锦袍的男子饮着药茶,心里还在想着,见到她该怎么道歉呢?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那种想见不能见的痛苦,谁能体会?他是如此,她也会是如此。从前些日子的迹象来看,她肯定赌气赌得厉害。

轻楚,当我来时,必不再轻易与你分离,任何人都不能再阻止我拥你入怀。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在等我,那么,我就没有了丝毫的顾虑。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去年,那个惨淡的九月,他第一次黑衣蒙面潜入安平皇宫之中,见了她,她在哭。当时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问她:“你爱我吗?”

深夜入宫,只求那一个答案。幸好,他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回忆过去,心里一瞬间被涨得满满的,口中的药茶也仿佛美味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微微勾起,竟傻傻地笑了。低头,一勺一勺地舀着淡绿色的莲合粉,淡绿、桃红,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颜色……

“公子!”卧室的门突然被一把推开,黑衣劲装的夜鸣慌忙闯了进来。

“夜鸣,你也失了分寸了?”商湛蹙起眉头,幽深的黑眸扫向他。

夜鸣不敢与他对视,立马单膝着地,跪了下去:“夜鸣知错。只是事态严重,夜鸣一时着急……”

“什么事?”商湛冷声道,心里突地一跳,手心里竟莫名渗出些细密的汗珠来。

“公子……”夜鸣吞吞吐吐,这样的情形何其熟悉,他有点后悔了。

“快说。”商湛急躁地喝道。

“姑娘……病危,药石难进,北秦王宫发布告示遍寻名医……”夜鸣咬牙说道。

“叮——”的一声,软榻上男人手中的汤匙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想过诸多相见的场景,却从没想过等来的竟是这样的局面……

“姑娘……病危,药石难进,北秦王宫发布告示遍寻名医……”夜鸣咬牙说道。

“叮——”的一声,软榻上男人手中的汤匙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曾想过诸多相见的场景,却从没料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局面——

呆坐了许久,男人终于掀桌而起,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公子……”夜鸣在身后唤道。

商湛的脚步一顿,身子有些不稳,粗重喘息道:“还有七天左右的路程,所有的大事交给你处理,我……我先去找她……”

驿站内响起骏马嘶鸣和马蹄嗒嗒的声音,越行越远。

极北雪原上的风雪常年不断地刮着,男子一身雪白长袍伫立在怒吼的狂风中,黑发随风而舞,如画的眉眼间本该是如谪仙般温和洒脱,此刻却冰冷一片。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眼睛凝视着不远处一座凸起的小丘,自始至终没有眨一下。

自从千寻小兽为救他而死,他在这雪原上住了两月有余,人没有回南越,可是所有的部署全都已经做好,如今西林崇正带着使团奔赴北秦而来。他静静地等着,等着有足够的力量把她从北秦王宫带出去。如果不能用温和的手段,那么就用武力吧!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除了把她紧紧拥在怀中,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损伤,再也没有任何的人生目标了。

活着,也只为她一个人。

“主子!”

有人叫他。

风若尘回头,来人着西林军的藏青袍子,跪在冰雪之上。

“什么事?”他已经吩咐过除非是紧急事务,否则都不要来打扰他。他和千寻小兽在神仙谷里相处了整整十年,从来没有任何人介入过,除了她。他本不爱被人打扰。

“回主子,从北京传来消息,七公主病危,北秦贴出了告示遍寻四方名医。”探子如实道。

“……”风若尘身子一颤,轻轻闭上了眼睛,低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探子起身,却颇为不解,当初在北秦布眼线时主子何其急躁,甚至要求关乎七公主的一点小事都得禀告一番。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居然能够如此镇定,真是不可思议。

那人走后,雪原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哈哈哈哈……”男人突然大笑起来,颓然地跌坐在雪地里,红颜弹指老,他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传说里才有的东西。

不管他做再多的努力,他的轻儿,根本就已经无药可救了。这一次昏迷不醒,不过是因为轻落蛊毒发作了。寒暖、噬心,都比不上那狠毒的轻落。这个世上,只有他,才能够救醒她。可是他找遍了整个灵武,却没有办法能够救活她。那么她醒与不醒,又有什么区别呢?

神仙谷中他的女孩儿多么天真,多么单纯,甚至曾带着恶作剧般的狡黠和千寻小兽争斗。

她一本正经道,风哥哥,原来你是强盗啊!我原来也做过强盗的!说吧,你是哪个山头上混的?本大王以后罩着你!

她会叉腰对那无耻的狂徒说,本小姐是轻楚山、如沐春风洞的山大王是也!你若是再敢纠缠我,我就让弟兄们把你的巫邑城给端了!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她会……她会……

“风哥哥,我、我是不是会死?”

“我不想死……”

“风哥哥……我好怕……我怕……”

脑中场景陡变,上一次在陵都皇宫少女在他的面前哭得泪眼模糊,瘦小的身子,哑哑的嗓子……一碰就会碎……

男人愤然站起身来,眼眸中生出无限的杀意!究竟谁能跟他解释清楚,为什么他心爱的女孩儿会从一个活泼可人的调皮鬼变得那么无助那么卑微?如果不曾遇到她,如果从来没有见过以前的她,如果从来不知道有这样大的转变,他不会这么痛心,这么自责。一个柔弱的少女生生被折磨到了那般进退失路的地步!

她失去了快乐,而他失去了爱人。他,没有保护好她。

男人苦笑,他现在能做什么呢?

风雪越来越大,极北雪原上仿佛永远不会有天晴的时候,男人握了握怀中的平安符,如果真的无药可解,那么就让他陪她一起死去。

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座凸起的小丘,男人温和一笑:“千寻,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们三个又可以在一起了。这一次,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你说,好不好?”

没有小兽扑腾着翅膀呜呜回答的声音,没有它窝在他怀里撒娇的可爱,男人终于死心转过头,深一脚前一脚地往前走去。轻儿,等着我。

三天后。

深夜。北秦王宫。

因为幼时的记忆,又有人指引,对他来说,琼罗苑并不难找,可是路却长得走也走不完似的。男子一身夜行衣,脚步轻快,推开了琼罗苑寝宫的殿门。

越是走近,越是心颤。如果要问这三天来,他最多的想法是什么,那便是——后悔!

他做事从不会后悔,因为凡事都经过了谋划,结果与想象中不会有太大的差异,独独面对她的时候,他会常常不知所措,做出的那些决定,现在也分不清是对还是错。她总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再多的路总有走到的时候,她的寝宫里没有安神香的味道,只有她身上那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

撩起层层的纱幔,他终于看到了她。

她安静地睡在床上,双手自然地放在胸前,神情安详,长发铺在枕边,乌黑乌黑,面色却惨白一片。

想起那传遍了整个灵武的寻医告示,男人的心揪在一起,她不是……她不会……长睡不起的……

“轻……”他想出口叫她,却只喊出了一个颤音,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里。索性不再开口,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她会不会是在和他开玩笑呢?因为赌气,所以装睡不理他?是不是等他走到她床边,她就会突然跳起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大哭大闹一场呢?她有理由哭闹,有理由任性,他会道歉的。

靠近了,他轻轻坐在她的床边。他甚至假意咳嗽了一声,甚至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可她,还是纹丝不动。

商湛彻底呆住。他的轻楚难道就这样一睡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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