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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审判(2)

可是,我还是没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不渴望一个婚姻,也不渴望一个家庭,但是我渴望着能拥有一个孩子,让自己的思想以及一切能传承下去,我不希望我重复那个女人的道路,去选择一个跟我相似的女人去接受我的一切,我想要一个孩子,由我自己来养育,我来告诉他或者她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来告诉他或者她应该去怎么生活,也许我会是一个很强势的母亲,但是我却有那么多的东西需要传递下去。我开始研究那些跟代孕有关的广告,但是我却发现这也是那么的不适合我的,我没有一个真正让我觉得可靠以及放心的精子的来源,而那些代孕的妇女也让我很是不安,我很难确定她们的智商会不会给我的孩子带来不良的影响。在研究过后,我发现我对于孩子一切的想法都是自己在意淫罢了,没有一个男人,没有一个可靠的男人,没有一个正常的家,你就别指望孩子能真正正常的长大。我开始发现社区里那些孩子的缺陷,而那些缺陷几乎都跟他们的家庭息息相关。娜塔莎很是胆小,她很害怕男性的接近,她的父亲酗酒,说粗口,偶尔的会跟人动手,我听说那个家里有家庭暴力的存在,我固执的认为娜塔莎这样的性格就是她的父亲导致的,不管我认为的是不是真相,我就觉得这是真相。阿廖沙爱说谎,并且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他的家庭是很强势的,他的父亲很是严厉,他的母亲也总是冷冰冰的,我也同样的用自己的方式认为,这样严厉并且冷冰冰的家庭的环境导致了阿廖莎无法发泄自己的情绪,并且重复着自己父亲简单粗暴的家庭模式,并且将这个模式延伸到了非家庭的人际关系中来,并且阿廖莎恐惧着承担该属于自己的责任,因为父母的反应是阿廖莎不愿意面对的,于是孩子选择用说谎去逃避。那些原本可爱的,无邪的孩子,在我的观察之下,开始变成了他们家庭的投影,是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不管你是个英雄还是个懦夫,你都是你的家庭最直接的产物。我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我给不了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我只能成为孩子的陪伴,终于的,我开始逐渐的放弃这个想法。我没资格去拥有一个孩子,因为我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拥有一个正常的,幸福的家,苦笑,只怕是没有多少人真的有吧。

在我放弃了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之后,我开始频繁的做梦,我总是梦见自己穿着婚纱,在我过去工作的城市里行走,我梦见那些矮小的灌木,我梦见我手里拎着那些酸奶的瓶子,我甚至梦见那些由代可可脂做成的巧克力,那熟悉的味道,在我醒来的时候,会很是真实的充斥在我的鼻尖。我会很热烈的想念那满是色素的汽水,那勾兑出来的浓浓的桔子香气,曾经的让我那么的喜悦。我知道,也许这一切会好像那个烤白薯一样,在我拿到的那一刻,瞬间的变成泡沫,不再喜欢,我甚至于会不知道如何的处置它们,但是,我就是在热烈的想念,想念那廉价的咖啡,廉价的糕点,那廉价的一切,也许,我在想念的是那个城市,也在想念属于我的过去。在无数次的梦境之后,我鼓起了勇气,给自己收拾了一个不大的箱子,那个城市有着我最重要的一段时光,我要去看看,看看那里究竟改变了多少,我要去看看,看看我的过去是不是还在那里自顾自的忧伤。为什么要忧伤呢?别问我为什么我的过去在忧伤,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过去在忧伤。

也许,忧伤的不是我的过去,忧伤的是我自己,我一直的都在忧伤,我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现在所在的这片土地,一直的都深沉而忧伤,于是,这里的每个人的性格也会被融入深沉而忧伤的成分,而我在这里自然的也不能免俗,我没感受到自己是如何深沉,但是,我却能无时无刻的感受到那种无处不在的忧伤。我觉得就连孩子们的欢颜也带着淡淡的忧伤,奔跑着欢笑的孩子,在笑声里丝丝的都是忧伤。窗外的乌鸦是忧伤,小松鼠们是忧伤,就连我的布鲁斯在壁炉前的叹息,也是忧伤。我的心里,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满满的都是忧伤!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天起,我没有一天不在忧伤,我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的构筑自己快乐的模样,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真的构筑成功过,我其实,一直的,都发自内心的在忧伤!

我应该面对自己的忧伤,我应该面对自己的内心,可是面对了以后呢?我很忧伤,我不满足,每一个人类都会是这样,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开始想要得到另一些东西,我不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羞耻,可是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羞耻。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可是,我却是失去了另一些我不想失去的东西,我原来以为我不会失去,但是今天看起来,我不可救药的失去了。我想起若干年前我梦到自己在拼命的奔跑,即便是变成了骷髅也依旧的在奔跑,直到轰然的变成尘土,那尘土也依旧的在飞扬。如今的我,不再奔跑了,我就那样的站在原地,在岁月的流逝里,我的血肉逐渐的枯萎,慢慢的,我还是变成了一具骷髅,我没有奔跑,我在原地生长,好像一棵树,一颗用自己作为养分的树,我在原地,努力的向上昂扬,即便是变成了骷髅,我也用最后的养分,竭尽全力的去昂扬。奔跑跟昂扬,有改变么?也许,有,也许,没有。

我的手里也有了塔罗牌,我开始觉得这是智慧的存在,就跟那个女人一样,当我困惑迷茫的时候,只要我的手里握着塔罗牌,我就会变得坚定以及坚强,我会很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方向,我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最让我觉得舒适的结果,我开始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手里总是握着塔罗牌,塔罗牌让我们不必再去深刻的思考,我们只需要按照塔罗的指示让我们的生活按部就班,曾经的我那么厌恶按部就班,如今我的生活却变成了另一种的按部就班,虽然不再有惊喜,但是却安静,温暖。我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的惊喜了,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接受任何的惊喜,其实也不再需要任何的惊喜了,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惊喜发生。也许,会有些无聊吧,我的后面还有几十年的人生,但是也许,明天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无常。人生得意须尽欢,是啊,能做的都要去做,要不然这短短的一辈子,岂不是真的空对了月亮,便宜了沟渠。我还有些遗憾,我不想空对了月亮,也不想便宜了沟渠,我还在曾经的真情里沉浮,那已经永远打不通的电话成了我最沉的心事,我还爱着我的男友,但是,我已经永远都拨不通他的电话了。他在那边,我在这边,我们不会再擦肩而过,因为我们已经就这么彼此的走过了。我还应该去打搅他的生活么?也许,我不应该,但是,我却不能一直让自己的生活煎熬,我不能永远这么忧伤。回去么?我在给自己无数的理由回去,然后我又自己不断地抹杀这些理由,我知道,其实回去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我需要的仅仅是面对他已经跟我无关的勇气。他已经跟我无关,想到这里我就疼得不知所措,我没有面对的勇气,一点都没有,我知道他已经跟我无关了,可是面对这个知道,我却需要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回去,还是不回去,成了我那段时间最常思考的问题,哈姆雷特一样的问题,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不断地,来回的提起,不断反复。我还是要回去的,为了自己,等我有了足够的力气,我就回去,等我有了足够的勇气,我就回去,面对过去的自己,面对过去的爱情,面对我还爱着的他,然后用我最大的力气,祝他幸福,彻底的埋葬掉已经不在的曾经的自己。我设想过无数的场景,设想过我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伸出手,微笑着祝他幸福,也设想过,我坐在飞机上就要离去,看着窗外灰色的机场,流着泪一遍遍的在心里祝他幸福,我也设想过,在我说出祝他幸福的那一刻他会告诉我,我就是他的幸福,可是,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泪就那样的涌了出来,他不会那样的告诉我的,他不会,我不是不相信我们曾经的爱情,我是不相信这无常的人生会给我这样的幸福。我得到一些什么,就注定的会失去一些什么,这是必然的规律以及必然的结果,老天也许很疼我,但是还没有那么的疼我,我在黑暗里坐着任凭我的泪水清洗着我的面颊,我的身边有一个暖和的生命,这是布鲁斯,唯一的,在我身边活着的,生命。我们彼此依靠,我们彼此拥有,这才是唯一的真正彼此属于的生命。我把头靠在布鲁斯的身上,我听到布鲁斯一声轻轻的叹息。

箱子,我收拾好了,又都放回去,再收拾好了,再放回去,这样的循环反复。我不想面对的是什么呢?我想,我不想面对的,是最后的失去,连幻想的资格都失去。现在的我,还有资格去幻想,幻想着,我的男友还爱着我,还在等我,这是唯一的在这段感情里我还能做的事情。如果,我回去了,我甚至都不能再去幻想。幻想的人是可耻的,我一直都这样告诉自己,那个女人也曾经这样不断地告诉我,幻想的人,是可耻的!可是,现在,我就要可耻。到底的,我没有把收拾好的东西再放回去,人不能总靠幻想活着,我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我得开始我自己的生活,虽然我一直都在自己生活着,但是,我的一部分生命还留在了过去,我不能带着不完全的生命向前,我得让我的生命完整起来。我订好了机票,订好了酒店,然后我就开始了等待,安静的等待。我继续的梦到那些酸奶的瓶子,勒的手生疼的网兜,还有黑森林蛋糕和没有很多阳光但却很多话题的午后。逐渐的,我开始习惯,习惯了这些梦的存在,我不用再去逃避跟恐惧,该来的早晚都要来的,该走的,也迟早都会走的。我把布鲁斯托给邻居照看,一遍遍的嘱咐着邻居布鲁斯的喜好,邻居也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听着,并且看着我不断地微笑,她也一样不断地告诉我不用担心,我也一样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听着。

终于的,我坐在了飞机的座椅上,我穿过了那么多的时光跟世界,到底的,我还是要回去,我要重新的去穿过那些已经穿过的时光,重新的穿过那些已经穿过的世界,我要回去,抑或是,我要回来?其实,去还是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忽然,我发现,我不知道重要的是什么了。也许,一切都不重要。穿过边检的那一刻,我就穿过了一个世界,穿过边检的那一刻,我就穿过了一段时光,边检那硕大的帽子,就好像一个标志,标志着一个世界跟另一个世界的边界,标志着一段时光跟另一段时光的交集,那硕大的,草绿色的帽子。空中小姐的声音,甜美,一致,没有个性,就好像我来的那个世界,没有个性,但却一致。

若干个小时之后,飞机滑翔着降落,那机翼撕破空气的声音充斥着所有的空间,我想起很多年前,有的地方在飞机降落的时候会集体的在机舱内鼓掌,感谢飞行员让大家安全着陆,也许现在在世界的某些地方,还会有这样的仪式,感谢那个飞行的人,带着我们安全的来到我们需要来到的地方。我安全的回来了,在飞机还在行走的时候,机上的人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的手机,电话的铃声,说话的声音,让机舱变得很是热闹,我只能安静的坐着,我没有可以拨打电话的人,没有。我就在别人的喧嚣中独自的向前,机械的领取我的行李,看着别人那些硕大的箱子,忽然的,我觉得自己手里那个小小的行李很是可怜。我身边的人们笑着,说着,我看着他们疲惫但却欢喜的脸,觉得自己就好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没有欢笑,没有语言,有的仅仅是疲惫的不知道该如何休息的自己。疲惫的不知道该如何去休息,这样的感受,你有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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