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秉州客客气气地把两人送出来,直到上车离去,沈约还能在后视镜里望见他久久伫立的身影。
傅次云不时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可以问的,”沈约笑笑,“我说真的,我早就不介意了。”
“我只是……想象不出,”傅次云受的教育是尊重他人隐私,被她戳破,有点讪讪地道,“你的前夫居然是屈宸英,我是说,你们看起来完全是两种人……屈宸英不像你的style……”
沈约叹了口气。
“我十八岁到北京读大学,我爸爸查出肺癌,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跟来北京治疗。”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连大医院必须事先预约也不知道,我们一个弱女子一个病患跑去协和排队,我爸爸当场晕倒,排我前面的男人把他背起来,陪我们看急诊,借钱给我垫付,送我们回家……”
她凝视窗外急掠而过的街景,轻轻地道:“他就是屈宸英。”
“他曾经很好,我爸爸很喜欢他,他也把我爸爸当作自己的父亲那样孝敬,多亏了他,我爸爸最后那段日子过得很安心。”
沈约想起一些事,长久以来她没有忘却,只是刻意不去记忆的片段。
——爸爸入院期间,屈宸英每天凌晨四点起,横穿大半个北京城来接替她看护。
——她要把老家的房子卖掉筹医药费,屈宸英陪她回去,只买到硬座的火车票,他为了让她躺下休息自己傻站半夜。
——爸爸临终前托屈宸英照顾她,他二话不说带她去登记,回来给爸爸看红本本,让他可以笑着瞑目。
她总是记得他的好处,所以,即使最恨的时候她也没想过不顾一切地毁掉他。
或许屈宸英真是世界上最了解他们父女的人,像他们这样的脾性,一分恩义十倍回报,可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却做不到赶尽杀绝。
爸爸会不高兴的,沈约理所当然地想。
“屈宸英是很聪明的,你别看他今天表现得像个傻瓜,他能在这圈子里混到如今的地位,靠的就是装憨和扮傻。”沈约分析给傅次云听,“他们今天找我来是最后的通牒,也是宣战,起码有三层意思。”
“让我猜猜,”傅次云挑了挑眉,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的皮套,先道:“第一,通过我父亲命令我,展示他们的力量,至少目前比我更有力量。”
“对,”沈约点点头,屈下右手拇指,又加一根食指,“第二,钱秉州和屈宸英一块出现,隐含威胁,如果我们不接受屈宸英的示弱,主动放弃‘山海关’的角色,下一步很可能就是钱秉州出手。顾涵光目前还处于上升期,他的名誉经不起打击,如果钱秉州集中力量抹黑他,我们不一定扛得住。”
“第三,”她屈下中指,停顿了许久,直到傅次云催促地看过来,才道:”屈宸英当着你的面表演这一通,如果你真是我的金主,你会怎么想?”
“明白了……”傅次云露出恍然的神色,“我说他为什么来这套,原来是想挑拨离间,埋钉子啊……”
沈约不吭声,她在高启公司升得太快,流言就像空气充斥每个角落,外面怎么讲她不用猜也知道,所以这第三点是最明显也最恶毒的。可惜她和傅次云并不真像流言说的那样存在男女关系,屈宸英枉做小人。